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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狼為患 第169節(jié)

    “靖王他娘有個幼妹,就是烏力罕他娘,生下靖王后,雖然在宮里過得還是不怎么樣,但多少也是個主子了,靖王他娘便將烏力罕他娘接到了宮里養(yǎng)大,沒想到給韃靼老可汗給糟蹋了。”

    段凌光補上了一點被刪減掉的信息:“所以你多小心靖王,我聽說他很低調?那句話怎么說來著,會咬人的狗不叫,會叫的狗不咬人?!?/br>
    陸清則擰起眉,心下漸漸明晰:“我明白了,多謝你特地來告知。”

    段凌光搖搖扇子,不怎么在意:“我的時間寶貴得很,只是路過京城,準備去渡口乘船南下,順勢來與你說說罷了。放心,西南有難,戰(zhàn)火萬一燒到江南,整個江南商行都會受到波及,我們這些本本分分的商人也不好過,大伙都想要安穩(wěn)日子,何況你已經答允了一些條件,單是為了朝廷許諾的好處,大伙兒能出力的都會出力。”

    陸清則朝他拱了拱手:“如此甚好,多謝?!?/br>
    “謝什么,應該的?!倍瘟韫鉃t灑地收起扇子,“你也不用太擔心你家小皇帝,原著里頭,要不是他舊疾難除,簡直佛擋殺佛、神擋殺神,何況他現在還好好兒的?!?/br>
    段凌光安慰人也挺別具一格。

    陸清則露出絲笑意,親自將他送到了宮城外。

    待回到寄雪軒,周遭安靜下來,陸清則推開屋門,走進空蕩蕩的屋內,不免感到了一絲清寂。

    屋內黑漆漆的,并未點燈。

    往日里寧倦若是在,這會兒應當在纏著他,試圖咬一口他的頸子,留下點印記。

    想到這里,陸清則下意識地伸手碰了碰后頸。

    雪白的肌膚上,曾經被寧倦急切地留下的咬痕已經消失了。

    陸清則垂下眼睫,忽然難以自抑地懷念起寧倦的氣息。

    他好像從沒有和寧倦說過,被他的氣息縈繞身周時,他也很安心。

    有點想寧倦了。

    自從他回來后,寧倦幾乎就黏著他住在了這間屋內,屋內屬于寧倦的痕跡很多。

    陸清則走進里間,目光停留在不知何時落在榻上的一件織金外袍上。

    他慢慢走過去,抱起那件袍子,想叫人來拿去清洗。

    身體卻背離了意志。

    他低下頭,輕輕嗅了嗅袍子上的氣息。

    寧倦已經離開了大半個月,上面的氣息已經很淡了,但依舊能捕捉到一點,淡淡的龍涎香,以及寧倦本人的氣息,不似少年時的清爽,而是另一種厚重的荷爾蒙氣息。

    陸清則靠在榻上,碾了碾指間名貴的衣料,低低埋下了頭,閉上眼。

    熟悉的氣息拂過鼻端,仿佛寧倦就在他身邊。

    他離開的那三年,寧倦便是這樣,只能依靠衣袍間殘存的幾絲氣息,來確認他的存在,裝作他還在身邊嗎?

    陸清則恍惚明白了,寧倦為什么會把他的衣服鋪滿了床。

    行徑變態(tài)了點,但也不是不可以理解。

    他孤身坐在黑暗之中,抱著寧倦的衣服正有些失神,外頭忽然傳來陣腳步聲:“陸大人?陸大人您在屋里嗎?探子送來了兩封急報,有一封是西南急報,陛下親自寫的,指定要交到您手上?!?/br>
    陸清則陡然回神,耳尖一熱,放開寧倦的衣裳。

    ……他在干什么?

    陸清則甩去心頭亂七八糟的念頭,輕咳一聲,起身走出去:“我在,將急報給我。”

    長順哎了聲,將兩封急報呈上,摸出火折子,去點了屋內的燈,邊點邊嘀咕:“您回來了,怎么也不讓下頭的人點燈?烏漆嘛黑的,您萬一摔著了怎么辦,陛下肯定不會放過我們……”

    四周霎時盈亮起來,陸清則沒注意長順的小聲嗶嗶,先打開了來自西南的急報。

    是捷報。

    寧倦打了勝仗,將叛軍從黔中擊回了蜀中附近。

    戰(zhàn)時緊急,不便多言,寧倦寫得很匆匆。

    冰冷簡短的戰(zhàn)報最后,是一句帝王的私心:

    懷雪,西南的風景甚美,朕困在宮中,不曾見過,你也走過這里嗎?

    我很想你。

    陸清則望著這明顯寫得耐心了許多的幾個字,指尖反復摩挲著這一句話,唇邊不由帶了笑意,看了許久,才小心地折好戰(zhàn)報,收了起來,打開另一封。

    掃了一眼,陸清則的眉目便微微沉了下來。

    他沒有多疑,房新祿果然有問題。

    第九十二章

    房新祿背后有人。

    這個結果并未出乎陸清則的預料。

    這么多年來,房新祿一直待在一個無人注意的、不起眼的位置上,的確很適合替人打探消息。

    唯一出乎他意料的是,盯了房新祿這么久,他竟然都沒有任何動作,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地藏著他背后的人。

    下頭的人拿不定主意,詢問陸清則,是要直接把人帶走,嚴刑逼供,還是繼續(xù)盯著。

    陸清則斟酌半晌,讓長順傳令:“繼續(xù)死盯著房新祿,將他背后的人揪出來?!?/br>
    頓了頓,他又道:“靖地的人有消息嗎?”

    這幾年錦衣衛(wèi)遍布天下,寧倦搭構好了一套完整的情報組織,各地消息都能以最快速度抵達,不再像從前那般束手束腳,遣派人去趟江右打探消息,都得等上半月。

    雖然靖王從未展露過任何野心的苗頭,在寧倦面前總是恭恭敬敬的,但陸清則還是不怎么放心,靖王一離京,便讓人暗中跟隨,到了靖王封地盯著。

    昨日一見段凌光,補足了點信息差,他愈發(fā)覺得靖王是個不安定元素。

    段凌光應當就是見眼下大齊風雨飄搖,擔心靖王再有異動,特地跑來提醒他一句。

    可是眼下的局勢,若是抓不到靖王的把柄,也不適合對他下手。

    蜀王世子與交趾的叛軍在西南引起那么大的震動,現在不少藩王或許又開始蠢蠢欲動,若是引起他們跟著作亂,寧倦在蜀中附近腹背受敵,后果難以預料。

    長順搖頭:“靖王在封地很安分,從不見異動?!?/br>
    陸清則既擔心寧璟會有異動,又失望他沒有異動,擰著眉道:“勞煩去傳令吧。”

    長順應了聲,轉身離開前,忍不住又看了看他——這半個月,日夜cao勞國事,調度運轉各方,又時刻盯著漠北與西南動向,耗費精力,陸清則本就蒼白的臉色顯得愈發(fā)虛弱,眼底浮起了淡淡的青黑,微顯倦容,本就單薄的身子,好似又瘦了幾分。

    即使知道嘴上說了沒用,長順還是忍不住道:“陸大人,您也顧惜著點身子,早些歇吧,若您病倒了,就沒人撐住京中大局了,陛下在前線也會不放心呀。”

    陸清則低低咳了聲,擺擺手:“無妨,去傳令吧?!?/br>
    長順擔憂地又看了看他,眼下欲言又止的話,躬身退了下去。

    窗外急雨拍落,燭火被風吹得飄飄忽忽。

    陸清則沐浴過后,回來坐在窗前處理了幾本奏本,又展開寧倦發(fā)來的捷報,一個字一個字地仔細看了一遍,妥帖地收好。

    寄雪軒里伺候的宮人不多——陸清則并不喜歡被人伺候,寧倦也不喜歡太多人近身,所以也沒人幫忙關窗,聽外面的雨越下越大,他起身上前去關了窗,回過頭才發(fā)現,寧倦那件織金外袍還搭在榻邊。

    忘記叫長順拿下去洗了。

    前些日子要么歇在書房,要么歇在乾清宮里,今天才回寄雪軒來,沒注意的時候還好,注意到了就格外難放下。

    陸清則走到屏風邊,內心掙扎地盯了那件織金外袍許久,做賊似的默默抱起來,躺到床上的時候,將外袍罩在自己身上。

    寬大的外袍像被褥一般,妥帖地將他清瘦的身軀遮蓋在下。

    些微熟悉的氣息籠罩下來,好似被衣袍的主人抱著一般。

    陸清則近日常常難眠,總覺得是因為思量過多。

    這會兒突然找回了從前困倦的感覺,半夢半醒間,他好笑地想:他是被寧倦馴化了嗎?

    從前一到夏日,他就嫌棄寧倦身上太熱,不讓寧倦近他的身。

    回來之后,他就是再不樂意,寧倦也要挨著他,讓他習慣一切。

    如今,他反倒會因為寧倦不在,而睡得不甚安穩(wěn)了。

    答應接受寧倦后,陸清則反復斟酌過自己的決定,覺得自己對于寧倦,更多的是獨占的私心,以及受寧倦炙熱愛意而感化的妥協。

    有區(qū)別于親人與師生之外的感情,但眼下或許不多。

    可是現在,他才恍然發(fā)現。

    原來他比自己想的,還要更喜歡寧倦嗎?

    過了兩日,漠北也發(fā)來了捷報。

    漠北駐軍不知道怎么,說服了周邊幾個小國,與大齊軍一同抵抗韃靼與瓦剌的聯軍。

    守將史息策神勇無比,連斬韃靼與瓦剌將領,隱約可窺當年史大將軍的影子,當即就讓這群被史大將軍打怕了的人生出了陰影。

    連攻一個月,連大齊的一座城都沒拿下,兩族聯軍隱約有些裂隙了。

    陸清則看到第一句話,不免微微一笑,猜到了是誰的功勞。

    除了陳小刀還能有誰?

    以陳小刀那張很能叭叭的小嘴,以及除了寧倦外,和誰都能自來熟聊上的性子,做到這些事也不稀奇。

    看到兩條戰(zhàn)報,座下的大臣們也興奮不已:“這仗或許也不必打那么久!”

    “有史小將軍鎮(zhèn)守漠北,往后還有誰敢來犯?”

    “陛下文治武功,當真是我大齊之幸……”

    陸清則看他們小部分一臉準備開慶功宴的模樣,輕輕扣上茶盞蓋子。

    清脆低微的一聲響,下頭剛有點冒頭的鬧嗡嗡動靜頓時消了,眾人閉上嘴,望向陸清則。

    “烏力罕并非等閑之輩,寧晟蟄伏多年,亦不可輕視?!?/br>
    陸清則撇開茶末,抿了口熱茶:“不要輕敵,諸位。”

    也有人想嚷嚷一聲“陸大人莫不是在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但接觸到那雙清清潤潤的淺色眼眸,話就凝固在了喉頭,沒敢禿嚕出來。

    陸清則沒有看起來那么病弱柔和。

    這是和他共事過的官員共識。

    眾人商議了一番漠北與西南的情況,陸清則又將江南商行支援一事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