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養(yǎng)狼為患 第67節(jié)

    左右來都來了,不去見見主角段凌光怎么行。

    他心里對這個主角始終懷有警惕,不論如何,最好別讓寧倦和段凌光對上。

    只是喝完藥后,最近幾日趕路的疲勞也涌上來,隨著馬車輕微的催眠晃動,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等他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黑了。

    眼皮還沒睜開,陸清則就先察覺到,他并未躺在軟和的大床上。

    馬車還在輕微搖晃著,睜眼時桌案上的燭光隨著搖晃的頻率輕微晃動著。

    身上蓋著件外袍,少年清爽的氣息包裹著他。

    腦袋下是寧倦的……肚子。

    從他上次嫌棄過寧倦的肌rou太硬后,這孩子就試圖用肚子給他當(dāng)枕頭。

    顯然腹肌更硬,但陸清則對上皇帝陛下誠摯而濕漉漉的眼神,實在很不好意思再推拒這一片孝心。

    只是……進城的路有這么遠(yuǎn)嗎?

    還是他只睡了一小會兒?

    陸清則陡然生出股不祥的預(yù)感。

    他稍微動了動,正安靜翻看著書的寧倦便低下頭來:“老師醒了?餓不餓?”

    陸清則本來想問怎么還沒到,見他在看書,先教訓(xùn)了一句:“燭光微弱,仔細(xì)傷眼睛。”

    寧倦很享受被陸清則用嚴(yán)厲的語氣教訓(xùn),笑瞇瞇地聽完了,才給自己辯解了一句:“消磨下時間,才剛拿起來,老師就醒了,不打緊?!?/br>
    陸清則撐坐起來,昏頭漲腦地掃了眼那本書,臉上一時空白:“你看《金剛經(jīng)》做什么?”

    他家皇帝陛下不是最厭憎鬼神佛道之說么?

    他就睡了會兒,醒來學(xué)生都要皈依我佛了?

    寧倦輕咳一聲,臉上有些掛不住,隨意丟開那本書:“就是和老師說的那樣,隨便消磨下時間罷了?!?/br>
    要不是一直盯著陸清則的臉,會忍不住冒出些他自己都覺得骯臟下流的念頭,他也不會讓長順找來本佛經(jīng)看。

    聽說讀佛經(jīng)能讓人凝心靜神,清心寡欲。

    雖然他嗅著懷里的幽幽梅香,并未感到一絲一毫的清與靜。

    果然佛道之說,都是虛妄。

    陸清則狐疑地又瞅了幾眼那本書:“真沒半路遇到哪位高僧,把陛下給度化了?”

    這話就是開玩笑了。

    也只有陸清則敢開這樣的玩笑。

    寧倦莞爾,敲了三下馬車,順著他說下去:“那恐怕就算是真佛下來,要渡朕也不夠格。”

    陸清則也沒再糾結(jié)那本佛經(jīng),剛醒來口渴得很,伸手想倒杯茶水。

    寧倦動作比他快,手一伸,穩(wěn)穩(wěn)地倒了杯茶,遞到他嘴邊。

    溫?zé)岬牟杷牒恚徑饬藷频母煽?,陸清則欣慰地掀起眼皮瞅了眼寧倦。

    想來等以后寧倦遇到喜歡的女孩子,也會這般體貼入微。

    哪個女孩子會不喜歡他家小崽子呢?

    他悶著樂了下,掀開簾子往外看了眼:“怎么還沒到湖州嗎?”

    寧倦怕行途匆匆,顛散了他好不容易湊起來的老師,所以馬車行得很慢。

    長順和陳小刀正在外面走著,嘰嘰哇哇地討論些八卦,聽到敲擊的聲音,長順提著點心就爬上了馬車。

    正巧聽到陸清則的話,長順笑著解答:“陸大人睡糊涂啦,這不是去湖州的路,是去臨安府的?!?/br>
    陸清則:“……”

    陸清則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因為大病了一場,病前有些模糊的回憶忽然清晰起來。

    他生病前一夜,寧倦和他臥床夜話時說的什么來著?

    寧倦想帶他回臨安府,讓他帶他去從小長大的地方轉(zhuǎn)轉(zhuǎn)……他哪兒知道去哪兒轉(zhuǎn)!

    他完全忘了這茬。

    現(xiàn)在裝大病過后記憶模糊還來得及嗎?

    陸清則一時極為頭疼,思考完裝病的可能性,想想徐恕跟著隨行而來了,又緩緩放棄了這個念頭。

    小兔崽子,唯一的退路都給他刨了。

    寧倦察覺到陸清則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對:“老師?”

    “沒事,剛醒來,腦子有點發(fā)蒙?!标懬鍎t知道這小崽子敏銳得很,按下內(nèi)心復(fù)雜的心緒,臉色如常,“我們離開京城太久,衛(wèi)鶴榮若是得知我們離開江右,恐怕也會有行動了,不宜久做停留,還是盡早回京為上?!?/br>
    寧倦托著腮,注視著他的臉孔:“上次下船,匆匆而過,這次仔細(xì)去看看也是應(yīng)該的,三五日而已,耽誤得起?!?/br>
    陸清則:“……”

    真是謝謝你的一片孝心啊。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他的身體還未痊愈,一副隨時要斷氣的病歪歪模樣,實在糊弄過去的時候,大不了就暈倒,反正他這套流程他熟。

    倒是寧倦主動去臨安府,免了他找借口,畢竟要寧倦放心他獨自離開,難度更大。

    陸清則迅速鎮(zhèn)定起來,神色自若地和寧倦吃完點心,談笑風(fēng)生。

    等填了肚子,馬車也終于慢悠悠地晃到了臨安府。

    臨安府一眾官員就比湖州知府要會來事多了,早就派人探清楚馬車會從哪兒過來,悉數(shù)等候在側(cè)。

    有了上回招待的經(jīng)驗,巡撫李洵并未弄太大排場,待馬車停下時,恭恭敬敬地來請見了寧倦,心里打著鼓。

    陛下的御令傳來,讓他撥糧支援江右時,他不是很情愿,給得也不多。

    小陛下大刀闊斧地在江右搞了那么番大動作,又特地來了趟臨安府,應(yīng)該不是來找他算賬的吧?

    長順昂著腦袋,拿捏著御前大總管的氣質(zhì):“車殆馬煩,陛下要先回行宮歇著了,李巡撫讓人都散了吧?!?/br>
    看起來不像是來算賬的?

    李洵臉上堆著笑應(yīng)是,心口一松,趕緊讓人都散了,別煩到陛下的眼睛。

    車隊又轆轆進了城,到了先前的行宮。

    陸清則喝了藥就很嗜睡,中途在馬車上醒來那么一會兒已經(jīng)是難得,稍作洗漱后,把意圖和他睡一屋的陛下拍到門板后面,倒頭就睡了。

    連續(xù)幾日都睡在馬車上,鋪得再軟那也是馬車,睡著始終不如床踏實,渾身骨頭都泛著酸,好容易躺到床上了,陸清則這一覺就不可避免地有點久,醒來時天光都大亮了。

    他自行洗漱了一番,出去時正好見著寧倦在庭院里練劍。

    前段時間在江右時,每日疲于公務(wù),又要經(jīng)常四處視察,寧倦已經(jīng)好些日子沒能練武了,好在并未生疏。

    少年身姿矯健,劍法行云流水,是蘊含著力量的視覺享受。

    陸清則含笑倚著柱子觀賞完一套劍法,真心實意地鼓了鼓掌。

    寧倦方才就看到陸清則出來了,挽了個漂亮的劍花,噌地一聲將劍收歸入鞘,接過帕子擦了擦汗,才扭過頭大步走來,滿身朝氣勃勃:“老師醒了?我見你睡得熟,沒忍心叫醒你。”

    陸清則恍惚感覺自己像是看到了只開屏的小孔雀。

    寧倦努力克制了一下,沒有把屏開到底,拍拍手示意長順?biāo)驮缟派蟻恚骸袄蠋熾x開臨安府多年,想必很想家吧,用完早膳我就陪老師去看看?!?/br>
    陸清則微笑:“……嗯?!?/br>
    用過早飯,陸清則在寧倦的盯視下,喝上了新藥。

    徐恕說要給陸清則調(diào)理調(diào)理,這兩天就琢磨出了新方子,只是路上不便找藥材,昨晚到了臨安府,寧倦就吩咐人去抓藥了。

    新的方子倒沒那么苦,陸清則喝得很爽快,不再磨磨唧唧。

    喝完藥,倆人便換了輛普通的馬車,只帶了幾個侍從,離開了行宮。

    陸清則甚至不太清楚原身住哪兒,路上十分緘默,多說多錯,只偶爾看看外面,努力做出懷念的樣子。

    寧倦也饒有興致地掀開簾子,看著外頭熱鬧的街景:“臨安人喜甜,街上都似有股甜香味兒,難怪老師喜歡吃甜的?!?/br>
    陸清則笑而不語。

    他也沒那么嗜甜,只是總得喝藥,喝得嘴里沒滋沒味的,舌根發(fā)苦,只有甜食能緩解緩解。

    馬車路過個街角鋪子,寧倦瞥去一眼,忽然問:“那邊的糖水鋪子看起來生意很不錯,老師去過嗎?”

    陸清則哪兒知道去沒去過,瞥去一眼,看是個老店的樣子,掛起來的招牌也很普通,價位應(yīng)該不高,與從前清貧的原身適配,便模棱兩可地糊弄:“去過吧。”

    寧倦的笑意忽然一頓,深深看了眼陸清則。

    他只是見陸清則興致不高的樣子,突發(fā)奇想試探一下——那家鋪子是近兩年才開始賣糖水的。

    寧倦想起來,他生辰那晚,陸清則提出的奇怪習(xí)俗。

    他忽然生出幾分窺探到陸清則秘密的興奮感。

    很久以前,他對陸清則就充滿了好奇,諸如陸清則對朝中許多臣子的了解,以及總能切中要害的預(yù)判。

    仿佛他不是此間人,而是從天而降的神仙。

    老師也的確如仙如月,不止是風(fēng)姿,還有他的性格。

    那種看似平易近人、卻總與人有種淡漠的疏離感,像是天然便有一層隔膜,靠得再近也觸碰不到最真實的他。

    在未明了心意時,寧倦就總是想要離他近一點、再近一點。

    更何況現(xiàn)在。

    他要看清楚陸清則。

    寧倦的面色未變,坐下來湊到陸清則身邊,黏糊地抱住他的手:“說起來,老師伯父的忌辰也快到了吧,但我們過兩日便該回京,趕不上了,我陪老師去上炷香吧?”

    陸清則剛要點頭,腦袋點到一半,生生止住了,疑惑地看了眼寧倦:“果果,你還會記錯時間么?

    雖然他不是很清楚原身伯父的具體忌日,但既是在進京趕考前病逝的,春闈是三月,從江浙趕去京城,再慢也不會超過倆月。

    怎么也不可能是這時候的忌辰。

    陸清則和善地與滿眼無辜的寧倦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