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和皇太后，豈會真不在意呢？

    這么一想，當(dāng)年種種其實也有了答案。

    為什么皇太后會示意她、讓她向永寧侯開口娶那位鳳命的姑娘。

    她曾為此欣喜若狂，她曾把此看作是皇太后對啟兒、對她的認(rèn)同，比起體弱的大殿下，皇太后偏向了啟兒。

    現(xiàn)在看來，是她年輕了啊。

    那哪里是皇太后挑中意的孫子？

    分明是，只要鳳凰不旁落他處，自家哪個枝頭都隨便。

    啟兒比大殿下，勝在了身體康健。

    今時今日，皇太后和皇上意識到，那位皇太孫要回來了，皇上急著抄家，皇太后則誅殺妖道，斷永寧侯他們的先機(jī)。

    那她呢？

    在這場博弈中，在冷宮中無能為力的她，又能做些什么？

    看著面前的安國公夫人，順妃的腦海中閃過了一絲念頭。

    國公夫人說她的無可奈何，因為丈夫、兒子都不在了。

    可是，他們忠勤伯府并非無人可用。

    她有父親，還有兄弟。

    第341章 他們配嗎？

    忠勤伯翁家，也曾有戰(zhàn)功赫赫。

    當(dāng)年先帝起兵時，翁家沒有立刻舉旗響應(yīng)，而是守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觀望了幾年。

    論與先帝親疏，自比不得秦家。

    不過，先帝也不是一味以跟隨時間長短來論親疏，他十分看重才能，因而才有了翁家的后來居上。

    大周建立時，順妃的父親封了忠勤伯，亦算是在這天下闖出了名堂。

    順妃是晚來女，忠勤伯如今的歲數(shù)不小了，舊傷落下了病根，隨著戰(zhàn)事減少，自放下了武器，不再cao勞。

    而她的幾位兄長，亦少了些磨礪。

    饒是如此，他們還都在，也十分關(guān)心她與啟兒。

    皇上把那三府都抄了，這事兒就不可能當(dāng)作沒發(fā)生過。

    更何況，還有那不知名的皇太孫在背后，清君側(cè)，不清也要清。

    永寧侯遲早揮刀向京城。

    那時候，誰替皇上守京師？

    如果他們翁家能挺身而出，只要攔下永寧侯的大軍，解除京城危機(jī)，那她必定可以走出冷宮。

    還不止，兩軍只要僵持住，皇上、皇太后就得供著她、供著啟兒。

    只看表面，那真是太完美的畫面了。

    可順妃不傻，她甚至不用來回分析，就知道此舉隱患頗多。

    父親老邁，早不提刀了，幾個兄長侄兒，紙上談兵都談不明白，他們拿什么去阻攔？

    對面的，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永寧侯，是曾率領(lǐng)瑰衛(wèi)的長公主，是安國公夫人口中、奇襲建功又說服西州開城的定國公。

    拿命嗎？

    拿父兄侄兒、翁家男人們的命，去攔？

    去維護(hù)皇上的天下？

    他趙隸和老虔婆，他們配嗎？

    哪怕僥幸攔住，兔死狗烹的戲碼，那對母子做的還少嗎？

    那真是一個坑，連著一個坑。

    她都摔在這冷宮里，難道還會繼續(xù)撞南墻？

    順妃的手，死死扣著扶手，用力極深，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都突了出來。

    安國公夫人興許知道得不多，但依順妃之見，對方絕非全無察覺。

    而對方特特到冷宮，亦是想與她有個默契。

    安國公府幫不了皇太孫什么，她們有心無力，一旦皇位易主……

    新君未必會為難忠臣遺孀，甚至?xí)δ暧椎臅x家小兒郎多些看顧，可晉舒兒就難了。

    無功無用，安國公夫人很難厚著臉，去替晉舒兒求什么。

    便是是寬宏大量著留了命，也會和啟兒一塊，一輩子遠(yuǎn)離京城，甚至貶為庶人。

    那不是安國公夫人希望的。

    當(dāng)然，也不可能是順妃希望的。

    以自家人的命換功績、換皇上的江山？

    不可能。

    以功績換自家人的命、甚至換啟兒的將來？

    順妃會毫不猶豫去搏。

    拼命抵擋難，順勢投降那一點都不難！

    老虔婆為了殺妖道殺得順手些，算計啟兒、甚至要殺她的孫女，那她就要以牙還牙！

    誰會真的想要在這冷宮里住上一輩子？

    她要走出去。

    不管是哪一條路。

    老虔婆堵她一條，她另辟一條！

    順妃眼中的狠絕與銳利，表達(dá)了她的心境。

    安國公夫人看在眼里，就知道此行的目的基本達(dá)成了，又說了幾句擔(dān)心晉舒兒的話，她起身告辭。

    順妃沒有留她。

    等她前腳走了，后腳，順妃歪在榻子上，唉唉心痛，要見太醫(yī)。

    打理冷宮的宮人，多是捧高踩低，只是他們不敢為難順妃。

    一來是皇后娘娘仁厚，二來，順妃畢竟有成年的兒子。

    宮中起落都常見，能留一步時，就別把路走死了。

    又因著皇后娘娘才讓安國公夫人提著點心來過，宮人們不敢耽擱，通稟皇后，給請了太醫(yī)。

    太醫(yī)看診后，又到中宮回話。

    只說是因著二皇子妃母女的狀況，順妃又是擔(dān)憂又是傷心，一時間氣悶著了，不是什么大病，但也怕郁結(jié)在心，順妃又念念自家年邁母親，于是托他向皇后求一個恩典，過些日子能否見伯夫人一面。

    程皇后嘆了聲，沒說應(yīng)，也沒說不應(yīng)。

    畢竟順妃身處冷宮，程皇后是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總得顧著些慈寧宮。

    皇太后對鄧國師下手，就意味著她重新對前朝后宮的事掌控起來。

    前頭那些年不理會的后宮日?，嵥槭?，十有八九，皇太后也會在心里過一遍了。

    得再緩緩。

    另一廂，慈寧宮里，皇太后看了眼天色。

    先前以為要落下來的磅礴大雨，最終也沒有影子。

    而她也因為趙啟回宮，就沒有去徐太傅府上。

    夏嬤嬤來稟道：“殿下回來后，就一直在寢宮里沒有外出，倒是安國公夫人，先去見了皇后，又去見了順妃娘娘?！?/br>
    皇太后嘖了聲：“她倒是會做好人?！?/br>
    這話，是說程皇后的。

    “冷宮那兒，安國公夫人一走，順妃又請了太醫(yī)?！?/br>
    皇太后了然頷首。

    順妃“祖母憑孫子貴”的計劃破滅了，又聽聞晉舒兒母女都不好的消息，定是會心塞不已。

    她的視線落在了鄭嬤嬤身上。

    “哀家沒想到，你們兩個還挺心軟?！被侍蟮?。

    鄭嬤嬤的腦袋埋得低低的。

    “罷了，”皇太后道，“沒有露餡就行。”

    鄭嬤嬤心里很虛。

    可她斷不敢把安國公夫人已經(jīng)知曉的事兒告訴皇太后。

    國公夫人沒有怪她們，反而寬慰她們、感激她們，讓她和烏嬤嬤心里越發(fā)不好受了。

    她又怎么能出賣對方呢？

    更何況，與皇太后說實話，被記上的不止是安國公夫人，還有她和烏嬤嬤兩個“沒用的東西”。

    鄭嬤嬤咬牙，堅持道：“昨日殿下不在宮中，董嬤嬤左右都亂套了，根本無心關(guān)注，其他人就更不懂了。”

    皇太后聽完，讓她先退出去。

    反正妖道已經(jīng)死了，那個女嬰活不活的，也不重要了。

    而后，她靠在引枕上，垂著眼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