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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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御前侍衛(wèi)調(diào)任赤衣衛(wèi)指揮使,林繁固然積極,亦是皇上愿意讓他去試試。 林繁沒有辜負(fù)皇上。 無論是當(dāng)侍衛(wèi),還是統(tǒng)領(lǐng)赤衣衛(wèi),又或者辭去職務(wù)奔赴邊關(guān),林繁沒有懈怠,他為大周萬分努力。 這幾年的所有經(jīng)歷,黃逸都看在眼中。 因而,他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皇上怎么會認(rèn)定林繁會造反呢? 還跟著永寧侯一塊造反。 永寧侯這一輩子,對大周的忠誠,還需要質(zhì)疑? “皇上,”黃逸斟酌著用詞,“我一直以為皇上很看重你,現(xiàn)在看來,是我錯了?!?/br> “話也不能這么說,”林繁輕笑了聲,很坦然,“你看皇上信任徐太傅嗎?” 黃逸被這個問題問得,點頭不是、搖頭也不是。 “他曾經(jīng)很信任,”沒有等黃逸回答,林繁繼續(xù)往下說,“只是近幾年,越來越不信任了?!?/br> 黃逸問:“因為鄧國師?” “不全是,”林繁道,“鄧國師的挑撥只是加速而已,真正變了的是皇上,皇上不滿意徐太傅的治世思想,覺得老太傅讓他束手束腳,同樣的,皇上也不會喜歡我們這些滿腦子進(jìn)攻西涼、南蜀的臣子,他不想打出去。” 黃逸抿了下唇。 議論君王,本不應(yīng)該。 只是眼前的狀況太突然、也太大了,裝聾作啞沒有任何益處。 哪怕是說些大不敬的話,他也想與林繁一起把局面理順,而后化解。 這才對得起他們這么多年的友誼。 “不打出去,”黃逸左右看了看,把聲音壓得很低,“像我祖父一樣,拿銀子買賣各種平衡?” 聽出黃逸口氣中的不滿,林繁拍了拍他的肩膀。 “真說起來,黃太師比皇上愿意打,他那些手段確實不磊落好看,卻也是審時度勢下,對大周最有利的,”林繁道,“不打的時候,真就打不起來,一旦開戰(zhàn),你別看老太師人在京里坐,他可一點沒閑著?!?/br> 黃逸一愣。 “鳴沙關(guān)能順利打下來,”林繁道,“全因蘇置身邊來了個繆督軍,萬事不懂,胡亂指揮。老太師在西涼朝中埋的釘子,比你我想象得都多。也正是西涼里頭人心太亂,李芥才會徹底失去信心,愿意替我們勸降西州城?!?/br> 黃逸聽得目瞪口呆。 他不知道,自己的祖父有這么大的力量。 那些他看不上的手段,或者說,那些真掀開來、擱在朝堂上、八成會掉腦袋的手段,真真正正地,在助大周的將士們西進(jìn)。 “祖父他”黃逸一時間,尋不到什么詞,只能垂著眼嘆了一聲,“出京前,他說我長得太正了。 沒有經(jīng)歷過亂世,活在蒸蒸日上的大周,所以想法很簡單、也很直白。 而他是從亂世過來的,見識過真正的人吃人。 亂世殘酷,也就催生了許多為達(dá)目的、不折手段。” 那些手段,單純的對錯、善惡,很難去把它們羅列開,黃逸也依然不喜歡那些。 但他還是記住了祖父的話。 祖父的目的與初衷從未變過,那就是“為了大周”。 時至今日,皇上下了那么一道旨,把罪名蓋在了永寧侯府與定國公府頭上,祖父又會如何看 唉? 說著說著,這話題不知不覺間偏了。 “皇上到底為何懷疑你們?”黃逸趕緊拽了一把,“總不能是因為你們想繼續(xù)打,他就認(rèn)為你們要造反吧?” 林繁抬眼看著黃逸,哭笑不得。 黃逸進(jìn)步了,這種不動聲色、一點點轉(zhuǎn)移的策略,今兒行不通了。 倒不是編不出些像樣的理由來騙黃逸,只是林繁不想那么做。 這么多年的友人,林繁不想騙他。 偏眼下不是一個據(jù)實已告的好時機(jī)。 “我知道原因,”林繁說得很慎重,“只是” “只是暫時不能告訴我?”黃逸問。 林繁頷首。 黃逸嘖了聲,背靠著城墻壁蹲下身。 要說一點兒也不介意,那定然是假的。 可他也能理解。 人生難事,那真太多了。 “我先不問了,”黃逸道,“等你琢磨著能說的時候,再說吧?!?/br> 林繁也蹲下身子,笑了起來。 “你還真就笑得出來,”黃逸嘆道,“趕緊想想怎么洗刷罪名吧?!?/br> 林繁又笑了聲。 另一廂,馮靖等得心急萬分。 好不容易見林繁和黃逸從城墻上下來,他忙跑過去,行了禮。 “事有輕重緩急,”林繁趕在馮靖前開口,“別琢磨那圣旨了,先想著打西州?!?/br> 馮靖一肚子話,被堵了回去。 “那是我與皇上的事兒,”林繁笑著道,“等西州在手,籌碼多些,好談些。” 這話,馮靖聽進(jìn)去了。 他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戰(zhàn)功赫赫,為大周收復(fù)了那么多疆土,總不至于還被打為反賊吧? 月升月落。 除了留守鳴沙關(guān)的曹倫與一眾兵士,其余所有人出關(guān)向西。 正午時分,大軍在西州城的東南扎寨設(shè)營。 箭塔立起,林繁登塔眺望,西州城已經(jīng)清晰地出現(xiàn)在了視野里。 此刻的西州城,城門緊閉,百姓都不得隨意出入。 守將余柏登上城墻,遠(yuǎn)望大周營地,神色凝重極了。 都說西州城易守難攻,可面對著氣勢洶洶的周人大軍,余柏也并非沒有壓力。 數(shù)月之前,他根本就想不到,周人會出飛門關(guān)。 現(xiàn)在不止出來了,還先后給了他們大涼兩場大敗。 大涼元氣大傷,反觀周人,雄赳赳氣昂昂,高下立現(xiàn)。 余柏問身邊兵士:“京中回信了嗎?” 兵士道:“一直沒有收到?!?/br> 余柏的臉色一沉。 自鳴沙關(guān)失守后,余柏清楚周人的目標(biāo)就是西州人,他一連幾封急報送回京城,沒想到,除了最初回了一句“好好守”之外,再無其他消息了。 沒說增援,沒說送糧,這、這是為難他??! “繼續(xù)去催。”余柏道。 趁著眼下周人還未圍城。 真等圍緊了,消息哪里還能輕松進(jìn)出? 第314章 別那么緊張 守城,依托城墻,便有極大的優(yōu)勢。 西州城墻建得高大、厚實、堅固,哪怕是攻城器械狂轟亂炸,都無法輕而易舉地叩開城門。 更何況,西州城外有地勢相佐,使得敵人更加難以靠近。 僅僅是守,余柏有不少信心。 可是,城就是城,它跑不了,連挪一分都不可能。 之前玉沙口大敗,大涼不得不嚴(yán)防鳴沙關(guān)時,城中抽調(diào)了不少兵力前去增援。 現(xiàn)在看來,自是有去無回了。 說到底,余柏也沒弄明白,蘇置怎么會敗得那么突然。 前頭抵御盡失,他們西州就成了那跑不了的廟,等著被圍了。 當(dāng)然,面對圍城,也并非沒有破解之法。 一是朝廷大量增援,里因外和,反把敵人圍在中間。 二是切斷周人的補(bǔ)給,周人供給不上糧草了,便回自行退去,西州城池危機(jī)也就解除了。 城,就這么守住了。 可無論哪一種,都需要有人來辦事。 余柏催了又催,朝廷既不說使人救援,也不說派兵繞行、橫插補(bǔ)給線路。 這難道是等著周人自己出亂子? 周人等了十幾年,頭一次能挨著西州城了,他們一定不會輕易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