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枝 第24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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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認定那三府逃離京城、意圖反叛,那他們就是反賊。 反賊被抄家,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 “告訴皇上,”黃太師摸著胡子,道,“今兒就會開始辦。” 郭公公走了。 黃太師與范太保打了個招呼,走出衙門,一路走到赤衣衛(wèi)的地盤。 赤衣衛(wèi)里的氣氛十分緊繃。 接任林繁成為指揮使的,姓戴,四十出頭。 戴指揮使沒有林繁那樣超一品的爵位,擔當這個位子,風(fēng)格當然也和林繁截然不同。 最初接手時,底下赤衣衛(wèi)也不適應(yīng),磨合了些時日,近來才算協(xié)調(diào)些。 “我來借人手?!秉S太師與戴指揮使道。 戴指揮使問:“老太師要人手是” “抄家?!秉S太師道。 戴指揮使聞言,瞪大眼睛道:“真要抄?這就抄了?這不是都還沒弄明白嗎?” 他嗓門不一開口,衙門里其他赤衣衛(wèi)聽見了,紛紛轉(zhuǎn)過頭來,或氣憤或不滿。 黃太師把他們的神情看在眼里。 瞧瞧。 這就是不知內(nèi)情的普通官吏們會有的反應(yīng)。 清晨御林圍宅,傍晚就上手抄沒,真弄明白了倒是不稀奇,偏就是不明不白。 且那三府,往日在京城里,沒有任何死敵。 長公主身份超然,自打先帝駕崩后,她從不參與朝堂事,與人往來亦十分妥當和睦。 永寧侯脾氣大,向來就事論事,沒有公報私仇,也不會沒事找事,又帶病抵御西涼,正為朝廷奮戰(zhàn),誰不夸他一句老侯爺忠勇? 林小子倒是“得罪”了些人。 他煩,確實煩,黃太師也見識過他的煩。 可他手里辦案子,辦得清楚,能服人。 大伙兒惱他煩,背后“樹上那個”、“樹上那個”的叫,與大伙兒都盼著他倒霉、出事,那差遠了。 真因為自家犯事被林繁抓過,由此記恨上了的,肯定也有,但那只是少數(shù)人,跟過街老鼠一樣,得暗搓搓的,真洋洋得意大搖大擺起來,會被別人唾棄。 這三府如此“好人緣”,官吏們質(zhì)疑他們的突然消失,亦會再等等隱情,而不是一桿子直接打死。 皇上心急火燎要抄,就不合適。 依黃太師的心思,抄什么抄,讓人守著就行了,宅子難道還能自己飛走了不成? 又不是國庫空得都發(fā)不出俸祿了,還缺那三府里的各種東西嗎? 不過,他的立場變了,這些諫言自然不會再去說。 “皇上堅持,”黃太師嘆道,“剛還使人來催。” 戴指揮使琢磨這話,問:“您的意思是,借赤衣衛(wèi)去抄?” “三司不得空,中軍都督府那兒,派了不少人做追兵,御林動手又急又燥,不比赤衣衛(wèi)心細,”黃太師道,“我見不得東西被糟蹋。” 這話一點,戴指揮使明白過來,邊上的赤衣衛(wèi)的表情也松了松。 抄沒,同樣的兩個字,有不同的結(jié)果。 一地狼藉還是盡量保存,就看做主的人怎么主持、經(jīng)手的人又配不配合了。 “下官想出一份力,”一位赤衣衛(wèi)站出來,“老太師,下官任職赤衣衛(wèi),快三年了?!?/br> 黃太師一聽就明白了。 快三年了。 那就是林小子當指揮使之后,才入的衙門。 說白了,嫡系。 他一開口,又有幾人紛紛請纓。 戴指揮使算是初來乍到,一心想與手下這些人處好些。 他們積極,又是黃太師開口,他當然不會拒絕。 “您用得上,只管指點他們做事?!贝髦笓]使道。 黃太師帶上人,先去了定國公府。 不用他多交代,赤衣衛(wèi)動手,迅速又仔細。 林宣在世時,黃太師也時常來拜訪,進出過書房。 依著記憶,他邁了進去。 里頭收拾得很整齊。 赤衣衛(wèi)搬著箱籠,把字畫書冊都小心裝進去。 黃太師沒有打攪他們,退開了地方,隨意走了兩步,就這么進到了耳室里。 入目的一座膝蓋高的木臺,再定睛一看,這是一副沙盤。 飛門關(guān)、玉沙口、鳴沙關(guān)、西州城 西境與西涼占據(jù)的土地,在黃太師的面前,一覽無遺。 沙盤上觀,與輿圖上看,截然不同。 幾乎是一瞬間,黃太師的腦海里,浮現(xiàn)了幾個畫面。 林宣站在沙盤前、步步推演,林宣帶著年幼的林繁,與他一點一點講解 一赤衣衛(wèi)進來,亦被眼前的沙盤給怔住了心神,久久地,他紅著眼問:“太師,這、這怎么” 搬不動,也不敢搬,更不能狠下心去毀了它。 “一堆破沙子而已!”黃太師的聲音很啞,“理它作甚?跟園子里那假山破石頭一樣,誰抄家抄這些。” 說完,老太師背著手,快步走了出去。 留下那赤衣衛(wèi),對著沙盤,用力地揉了揉眼睛。 林家,從父到子,一門心思打西涼。 這樣的林指揮使,會背叛大周? 他不信。 說什么都不信! 第275章 無情嘲諷大笑 院子里,黃太師深吸了一口氣,又徐徐緩緩?fù)鲁觥?/br> 幾個來回,才把嗓子眼里那酸澀的感覺給壓了下去。 有人說,主持抄沒是肥差。 黃太師沒打算體會肥不肥的,他只知道,這是個好差。 得虧是他出面辦的,又點了合適的人手。 真讓那群不講究的來,一通叮鈴哐啷,那豈止是暴殄天物! 定國公府里,要搬動的東西并不多,沒花多少時間就清理完了。 一行人退出府門。 有人順著梯子爬上去,把匾額摘下來。 上頭摘的人小心,底下接的人也小心,匾額完完整整落地,被搬去門房里擺放好。 等所有人都出來了,黃太師把府門關(guān)上,取出封條,親手貼上。 “走吧,”黃太師道,“去長公主府?!?/br> 想像中應(yīng)是奢華的平陽長公主府,真進去抄了,其實很樸素。 在黃太師看來,不算那些自家用著僭越的東西,長公主這兒比他的太師府都寒素些。 搬了一個時辰,搬得天都黑透了,也不過就十一二個大箱籠。 這能是平陽長公主全部的家當? 絕對不可能。 黃太師想,長公主打定注意要撤離,恐怕早幾年就陸陸續(xù)續(xù)把一些心愛之物都轉(zhuǎn)出去了。 印象里,當年東越對大周稱臣,他奉旨出使,帶回來的貢品里有一盆紅珊瑚盆栽。 盆栽精美無比,恰逢長公主生辰,先帝見她鐘愛極了,便賞了她。 可現(xiàn)在,在清點的冊子上,黃太師并沒有看到它。 先帝賜的生辰禮,以長公主的性子,一定會小心珍藏。 府里沒有抄出來,可以猜想得到,定是在其他的、掛在別人名頭下的宅子、莊子里了。 最后,是永寧侯府。 比起另兩府,秦家人多,生活氣息自然更加濃郁。 黃太師對前院還算熟門熟路,他有時候會來找老侯爺,后院卻是頭一回。 讓他印象深刻的,是幾個院子里都有練功用的木樁、木人。 做這些東西,無論是木料的選擇還是制作的工序,都十分講究,風(fēng)吹日曬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