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國師一臉凝重。

    派出去的道士水平一般，機(jī)會(huì)卻抓得很準(zhǔn)。

    遇著秦灃落單，且秦鸞能快速趕到，當(dāng)機(jī)立斷出手。

    結(jié)果，失敗了。

    徐公公觀他神色，道：“牽連不到您頭上，您不用介意，您若要拿秦家小子出氣……”

    鄧國師擺了擺手。

    他不在乎林繁在御前如何說

    他的目標(biāo)，根本不是秦灃。

    若今日秦鸞未能化解危機(jī)，秦灃被抓起來，鄧國師還會(huì)在皇上面前替他說好話，力保永寧侯府。

    他的目的在輔國公府。

    或者說，在皇上與太后娘娘的關(guān)系上。

    秦灃無罪釋放，顏述卻流三千里，如此對(duì)比下，母子之間的裂痕會(huì)慢慢變大。

    可惜，秦灃去衙門時(shí)就已經(jīng)是苦主了。

    成效上差了不少。

    而且，秦家那小丫頭，輕輕松松就化解他的定身符。

    還編出了“近日用藥”這樣的謊話。

    若有朝一日需要對(duì)秦灃下手，哪怕他們?cè)诖笸V眾之下讓秦灃吃了符箓，秦家也能以“早停藥了”來化解。

    以后，他需得對(duì)秦鸞多防備。

    鄧國師有一種感覺，秦鸞肯定會(huì)壞他的事！

    不多時(shí)，秦胤大步邁進(jìn)了御書房。

    所有經(jīng)過，他已經(jīng)弄明白了。

    幸虧阿鸞本事，沒有讓阿灃背上莫須有的罪名，但鄧國師那廝著實(shí)可惡！

    晚輩們勸他莫要在御前發(fā)作，秦胤冷面以對(duì)。

    他老頭子又不蠢！

    什么狀況能發(fā)作，什么情況忍一時(shí)，他心里明鏡似的。

    恭恭敬敬地，秦胤與皇上問安，然后拱手喚了聲“定國公”。

    林繁回禮，口稱“老侯爺”。

    皇上抿了口茶，與秦胤道：“你這也太客氣了?！?/br>
    秦胤繃著臉，道：“御書房里，自是講究規(guī)矩，他是公，臣是侯，應(yīng)當(dāng)?shù)?。?/br>
    皇上道：“出了御書房呢？”

    林繁背在身后的手指捻了捻。

    “外頭怎么稱呼他的，您不知道？”秦胤面不改色地反問，后又接了一句，“臣與定國公無仇無怨，不會(huì)罵他，仗著年紀(jì)厚顏稱一聲‘林小子’。”

    “他沒有揪著你不放，你當(dāng)然不罵他，”皇上笑了起來，“你為人剛正，教養(yǎng)子弟亦嚴(yán)謹(jǐn)，也犯不到念之手里，今日這事，朕一看就知道是有人陷害。”

    秦胤大聲道：“皇上明鑒?！?/br>
    “朕叫你來，一是朕信你，二是，”皇上搖了搖頭，“你那孫女，當(dāng)街斗法？今天在大街上飛符紙，以后是不是還得進(jìn)衙門里貼？”

    一聽這話，秦胤面上露出不滿來：“她一個(gè)修道的，不貼符，要貼什么？”

    “秦愛卿，”皇上余光瞥了眼林繁，又道，“她沒有成為朕的兒媳，朕十分可惜，朕也希望她往后能嫁一如意郎君，姑娘家家的，與人斗法總不是那么一回事，是吧？”

    秦胤雙手一抱拳：“您說得對(duì)，正是姑娘家家的，老臣一個(gè)大老粗不好說她，她又在觀中成長，想法性情與京中閨秀很不一樣。鬧出這些動(dòng)靜來，還望皇上多擔(dān)待，老臣回去后，一定讓內(nèi)子多加管教?！?/br>
    緩緩地，皇上“嗯”了聲。

    提到秦鸞以及如意郎君時(shí)，林繁神色如常，秦胤的視線也沒有偏。

    這兩人，就算在朝中裝作疏遠(yuǎn)，背地里應(yīng)當(dāng)也沒有結(jié)黨。

    這讓皇上稍稍舒坦了些。

    “都退下吧?！被噬系馈?/br>
    秦胤與林繁先后出了御書房。

    老侯爺一拱手，大步流星出宮去。

    林繁站在廊下，往偏殿方向看了一眼。

    偏殿的窗戶開著，鄧國師手抱拂塵站在窗后，見林繁看過來，他瞇著眼微笑。

    第68章 失望

    不知不覺間，已經(jīng)到了日落時(shí)分。

    琉璃瓦在余暉下熠熠。

    林繁下意識(shí)地眨了下眼。

    沒有避開鄧國師的視線，亦沒有露出半點(diǎn)不滿、憤怒、厭惡之色，甚至，林繁勾起唇，笑容放松。

    而后，林繁與鄧國師微微一頷首，算是打了個(gè)很客氣的招呼。

    鄧國師回了一禮，轉(zhuǎn)過身去時(shí)，笑容盡收，眼底只余譏諷。

    不愧是林繁。

    日常舉動(dòng)，無懈可擊。

    別說是大錯(cuò)了，這兩年想逮他一點(diǎn)兒小辮子，都無人成功過。

    要不然，京里那幾個(gè)嫌他煩的，早把他從樹上拽下來了。

    廊下，見鄧國師回身，林繁才收回視線。

    略整理了一番衣擺袖口，林繁剛要離開，忽然聽見身后傳來匆匆腳步聲。

    他一看，是徐公公。

    “雜家尋老侯爺。”徐公公急道。

    林繁指了指：“老侯爺先走一步了，徐公公趕一趕，能趕上。”

    徐公公道了聲謝，加緊步子往前跑。

    遠(yuǎn)遠(yuǎn)的，他看到永寧侯的身影，喘著氣喊“老侯爺?shù)鹊取薄?/br>
    秦胤聽見了，定下步子。

    待徐公公趕至，秦胤問：“莫不是皇上還有什么交代？”

    徐公公勻了勻氣：“皇上想問問老侯爺，真有不受符箓效果的湯藥？”

    永寧侯一聽，臉色沉了下來：“皇上這是什么意思？是不相信老夫那孫兒、孫女？覺得他們搞了什么詭計(jì)？”

    “沒有沒有，皇上自然知道公子是叫人陷害了，”徐公公擺手，“皇上有此問，僅是好奇那湯藥。”

    “老夫弄不懂那些，看著是那么一回事?！鼻刎反蛄藗€(gè)哈哈。

    徐公公眼珠子一轉(zhuǎn)：“不如，請(qǐng)大姑娘寫個(gè)方子？”

    “修道有修道的規(guī)矩，”秦胤沉了聲，“師門秘方，怎么能輕易告知外人？就算是皇上開口也不行！”

    徐公公面露苦色。

    秦胤沉思，又道：“不如讓皇上問問鄧國師，也許鄧國師一脈亦有類似的方子呢？興許他能告訴皇上。”

    說好聽些，這叫獻(xiàn)策；說不好聽些，這叫挖坑。

    “那，”徐公公無奈道，“老侯爺慢走?！?/br>
    永寧侯走得大步流星。

    失望與氣憤在這一瞬間，涌入了他的腦海。

    秦灃被人算計(jì)，秦胤有生氣，也有后怕，但那些情緒，都不及眼下來得濃烈。

    讓他如此失望與氣憤的，是皇上。

    林繁為了“解釋”今日事情，甚至提出了jian細(xì)之說。

    秦胤知林繁想法，朝內(nèi)有jian佞，但大周的邊境一樣是危機(jī)重重。

    林繁是在給皇上提醒，皇上需要正視的問題有許許多多。

    可皇上呢？

    到頭來，皇上心里琢磨的依舊是符箓湯藥。

    平日里就寵信鄧國師，指不定哪一天，皇上會(huì)“走火入魔”、花費(fèi)大量的人力與錢財(cái)，去煉制所謂的長生不老藥。

    歷朝歷代，不是沒有出過這樣的君王。

    史書上都明明白白寫著呢！

    而那些君王的下場(chǎng)，哪怕沒有滅亡，也離滅亡不遠(yuǎn)了。

    他們大周如今的局勢(shì)與國力，哪能經(jīng)得住皇上那么胡來？

    秦胤越想，越是氣憤。

    人一糟心，腳步就飛快。

    緊繃著臉出了南宮門，又繃著走過了千步廊，有官員與他行禮，他都匆匆一拱手，沒有停過腳步。

    如此到了前門外，翻身上馬，夾著馬肚子就跑。

    若不是他騎術(shù)出眾，前門一帶的侍衛(wèi)都怕他撞著人。

    待林繁回到千步廊時(shí)，聽到的就是“老侯爺氣壞了”的傳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