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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扣環(huán)那冰涼的觸感令他驟然打了個激靈, 他等閑不會如此沉不住氣。 這一剎的停頓生生叫他覺出些不對勁來。 不對, 火勢若是似剛才所見的那般大, 這會怕是濃煙滾滾才是, 他卻只聞道幾縷淺淡的煙味兒。 沈治忍著巨大的暈眩感往窗外看了眼,手從那扣環(huán)里挪開,轉(zhuǎn)身行了幾步,用力推開墻上的窗牖。 咔嚓一聲,一截熊熊燃燒著的梧桐樹枝擦著窗櫞墜落。 三省堂的確是著火了,卻不是屋子,而是種在寢屋和書房前后的樹。 那幾棵郁郁蔥蔥的樹長得高,火光竄得極高,瞧著十分唬人。只那冒火的樹離屋子尚有一段距離,一時半會燒不到這頭來。 眼前的火光在眼里不斷放大,沈治晃了晃頭,又用力地拍了兩下臉,再睜眼時,那火光仿佛小了些。 越來越多的家仆抬著水沖進來院子,男人回眸望一眼,快步合起那暗盒,將畫掛回去,接著便扶著頭,出了書房。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躲在暗影處的人緩緩站起身,望向木墻上的畫。 沈園也不是頭一回走水了,下人們有條不紊地抬水撲火,在江管事的指揮下,天蒙蒙亮的時候,火終于滅了。 三省堂前前后后種了二十多棵亭亭如蓋的梧桐樹,著火的是寢屋與書房挨著窗的幾棵梧桐樹。 江管事擦了把額頭的汗,方才亂哄哄的,一時竟想不起究竟是哪個家丁跑來說三省堂著火的事。 那人信誓旦旦地說火都快要將三省堂燒沒,催魂似地催著他來三省堂,直把他嚇了個亡魂大冒。 眼下瞧著,不過是虛驚一場。 沈治直到火撲滅了才徹底松了口氣,也不知是不是半夜著了涼氣,還是方才吸了點兒煙霧,這會兒腦仁兒越來越痛。 江管事見他面色差極了,便道:老爺先去旁的院子歇一會罷,這頭有老奴盯著,等天亮了便叫人把燒壞的梧桐樹挖走,栽上新的。 沈治頷首,想起什么,目光環(huán)視一圈,道:昭昭呢? 漪瀾筑離三省堂隔著兩盞茶的距離,方才這里鬧成那樣,她那頭應當是知曉這邊的動靜的。 江管事道:姑娘本是要往三省堂來的,小的怕這頭火勢控不住,傷了姑娘,便勸她回去漪瀾筑等。老爺放心,小的已經(jīng)讓人給姑娘傳話了。 沈治聽罷,頷首嗯了聲。 方才那火勢連他都被唬住了,容舒過來只怕要被嚇到,不來也好。 把書房和寢屋的門鎖落好,我去祥云閣那里歇兩晚。 祥云閣是沈園的一處客院,專門用來招待貴客,常年都有人灑掃。 沈治頭疼難忍,到了祥云閣便睡了個昏天暗地,醒來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 睡了一覺后,他的頭疼不見半點兒好轉(zhuǎn),整個人仍舊昏昏沉沉的。 只他心里記掛著三省堂那頭,強忍著不適,回去三省堂。 院子里多了幾個坑,都是燒壞的樹被挖走后留下的。 沈治大步流星地進了書房,啟動機關,再次摸向暗盒里的銅扣環(huán)。 他看了眼緊闔的門窗,指尖用力一轉(zhuǎn)。 一陣干澀枯啞的劃拉聲在幽靜的屋子里響起。 不多時,那堵用來掛畫的木墻緩緩拉開一道一人寬的縫隙,露出一個逼仄狹窄的密室。 沈治疾步入內(nèi)。 這密室只能容一人入內(nèi),里頭只有三面刻著凹槽的泥墻,此時這些凹槽里正擺著兩本賬冊與幾封書信。 沈治撿起那賬冊與書信翻看了幾下,見無甚不妥,這才放了回去,出了密室。 將扣環(huán)一轉(zhuǎn),那木墻很快又恢復了原狀。 男人立在木墻前,目光緩緩掃過書房里的每一個角落,良久,他輕輕舒了一口氣。 漪瀾筑。 燭光搖曳,兩道身影正靜靜立在書案前。 落煙正在給容舒磨著墨,姑娘,舅老爺醒來后的頭一件事便是去書房,在里頭呆到不到一刻鐘就又回了祥云閣,還讓人給他請了個大夫,說是犯了頭疾。 他不過是對三省堂的走水起了疑心,眼下見賬冊和書信沒有不妥,自然就放下心來。 容舒循著記憶,將那幾封信的內(nèi)容一點一點復刻出來,繼續(xù)道:舅舅這些年掌管著沈家,自以為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里,是以在確認書房沒問題后,便不會再起疑心。 沈治與張mama了解她,她又何嘗不了解他們? 沈治行事慣來小心,醒來后定然會回來書房再探一番,容舒在書房壓根兒不敢多逗留,匆匆看完信,便讓柳萍帶她離開了書房。 密室里除了兩本賬冊,便只有四封信。從墨跡的色澤來看,應當是每隔幾年便送來一封信。 最近一封信的墨跡新著呢,想來是新近半年才收到的。 這幾封信話語寥寥,每封信都只有只言片語。 新近這封信,就只有兩句話:福建,借他之手買貨。 落款處寫著先生二字。 容舒捏起信紙,細看了兩眼,吹干墨水后便裝入信封。 這四封信,她也只看得懂這一封,其余三封,每個字或者每個詞她都認識,只那話里的意思,她卻看不明白。 譬如墨跡最陳舊的那封信,上頭只有一個詞和一個時間的落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