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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長晉垂下眼看她。 與昨日相比,她的面色顯然是好了許多。 桃腮泛紅,櫻唇點朱,襯得肌膚愈發(fā)賽雪欺霜。她生得明艷,標致的桃花眼便是不笑也氤氳著春意。只她氣質(zhì)溫婉大方,那點子浮躁的春意便成了春水般的柔情,不顯輕浮,反多了點兒濯而不妖的清麗。 天未亮,正是一日中最冷的時候,她額間的發(fā)被風(fēng)撩起,露出光潔的額,額下一雙清凌凌的眸子正靜靜看著他。 顧長晉道:明日夫人想何時出發(fā)? 辰時便出發(fā),郎君若是公務(wù)繁忙,在侯府用完午膳自可離去。 便聽你安排。顧長晉頷首,頓了頓,又道:今日我大抵要忙到夜深,下值后我會去書房歇,你不必等我。 容舒溫和道了聲好,語氣里聽不出半點兒惱意,說完就微微側(cè)過身,低下眉眼,密密的眼睫像扇子般一動不動地垂著。 顧長晉復(fù)又看她眼,略一頷首,疾步從她身前過,穿過廡廊,往大門去了。 三個大活人一走,這廡廊瞬時便冷清下來。 盈雀上前給容舒理著披風(fēng),道:姑娘就是好脾氣,要讓奴婢說,姑娘也該說說姑爺。 自家姑娘有多喜歡姑爺,盈雀同盈月一直瞧在眼里。 當(dāng)初侯爺根本就不同意姑娘嫁到顧家來,是夫人據(jù)理力爭,說定要讓姑娘嫁個自己喜歡的人。侯爺拗不過夫人,這才順順利利定下這樁婚事。 盈雀原先還想著,姑娘生得好,性子也好,又是侯府貴女,紆尊降貴下嫁到顧家來,顧長晉這位狀元郎見到姑娘,定然會感動會喜歡。 可姑娘嫁過來這兩日,她們算是看清楚了,姑爺壓根兒就沒將姑娘放心上。連回門歸寧這樣的事,都要姑娘親自過來說。 容舒得了顧長晉的準話,心里倒是放下一塊大石頭。 顧長晉是未來的太子殿下,她不能開罪他,但也不愿再與他糾纏了,遲遲早早都會離開這里。 只眼下還不是與他和離的良機。 作為侯府的嫡長女,才剛成親便和離,整個承安侯府大抵都要淪為上京的笑話。 容涴明年開春便要嫁入蔣家,眼下容家正盼著能借容涴這樁婚事同蔣家攀上關(guān)系。若是因著她和離,容涴的婚事出了差池,以祖母的性子,定會鬧得家宅不寧。 到得那時,阿娘在侯府的日子便更不好過了。 再者,顧長晉這會還不知他那心上人被送去了肅州。 等明兒見到阿娘,打聽到他心上人的蹤跡,她便將那姑娘全須全尾地接回來,將她好生送回顧長晉身邊。 之后再親自同顧長晉請罪和離,如此也算是亡羊補牢,他日后大抵也不會那般記恨她與容家。 這些事少說也要花小半年的光景,且再等等吧,總歸顧長晉也不會回松思院住。 姑娘,您就不氣么?盈雀見容舒遲遲不語,鼓了鼓腮幫子道。 容舒笑道:有甚好氣的?你快去小廚房瞧瞧我的桂花糕蒸好了沒? 盈雀心思跳脫,一聽這話,果真被轉(zhuǎn)了注意力,啊一聲:該是蒸好了吧,奴婢現(xiàn)下就去看看。姑娘回屋里等著,莫在這吹風(fēng)了。說著便快步往小廚房去,一會兒就沒了人影。 盈月?lián)u頭一嘆,姑娘就愛慣著盈雀,這丫頭是越來越毛毛躁躁了。 容舒笑了笑,沒應(yīng)話。 前世顧長晉實則是陪了她回門的,只那會時辰是他定的,坐的馬車也是他安排的。這一次,容舒想自個兒安排,這才特地過來問一句。 只要她開了口,顧長晉便會任由她來安排。 他慣來不愛煩心這些瑣碎事。 容舒用過早膳,便去六邈堂給徐氏請安,陪著她敘了一盞茶的話,方才告辭。臨出門時,徐氏再次提起了不必容舒來請安的事。 我這屋里藥味兒熏人,我又喜靜。以后你不必一大早就來給我請安,我也好多在榻上歪一會,養(yǎng)養(yǎng)神。 徐氏的確是喜靜,身子骨也的確是弱。 容舒嫁給顧長晉三年,從沒見她出過六邈堂,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在榻上躺著,偶爾才會挑個晴日到院里的梧桐樹下坐坐。 上輩子徐氏也提過幾次,要免了容舒的晨昏定省的。容舒初時出于對婆母的敬重,每日早晚還是恭恭敬敬地來六邈堂請安。 直到后來徐氏大病了一場,在床榻上冷冷地讓她莫要再來,容舒方才知曉徐氏是真的不喜她來六邈堂。 顧長晉的生母既是宮里的戚皇后,容舒至今都弄不清徐氏究竟是顧長晉的養(yǎng)母,還是旁的至親。 承安侯府出事后,她便不曾見過徐氏,也不知曉后來她去了哪兒。 只那三年里顧長晉對待徐氏始終恭敬關(guān)懷,想來顧長晉成了太子后,應(yīng)當(dāng)會妥善安置徐氏的去處。 不過與顧長晉相關(guān)的事,容舒也不大關(guān)心了。等日后二人和離,那便是塵歸塵,土歸土,各走各的道。 到得那時,他也好,徐氏也好,都只是陌生人罷了。 眼下她禮數(shù)已是做得周全,徐氏既然提起,她自然是順著徐氏的話,恭恭敬敬地應(yīng)了聲好。 安嬤嬤親自送容舒出六邈堂,邊走邊慈祥笑道:夫人嘴里說著愛靜,讓您不必來請安,實則不過是不愿少夫人這樣年輕明媚的小姑娘陪她在六邈堂虛度光陰罷了。明兒少夫人的回門禮,夫人可是早早就叫老奴備好的,叮囑了不下四五回,一會老奴便讓人將禮單送到松思院給少夫人過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