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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呸呸,春婆啐了一句,瞧你這丫頭說的什么話! 小梅沖她做了個鬼臉。 這番相處下來倒也自在,雖然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可歸根到底這屋子里的人,也都是亂世里比較幸運的那一群人。寶樂從桌上的盆里拿了個脆棗,嘎嘣一聲,甜到心里坎兒里去。 春婆放下手上的針線:這天色也不早了,姜小姐今天要不就在我們這兒歇下,希望別嫌棄我們這兒簡陋才好。 寶樂趕緊擺手:當然不會,婆婆客氣。 梅蘭竹菊這四個丫頭,小梅年紀是最小的,性子也最調(diào)皮。她趁著其他人都沒來及表示,挽起寶樂的胳膊,笑嘻嘻的開口:寶樂jiejie,你睡我那兒吧,聽小姐說你是蘇州來的。我從小就沒離開過南京,晚上你給我說說蘇州唄。 沈小梅今年剛滿十五歲,嗓音脆生生又甜蜜蜜的。別看以前寶樂身邊的人都是年紀比她大的,就算沈忘言比她小上幾歲,卻也總讓她感覺像是個小老頭。突然身邊一下子多了這么多小meimei,寶樂一開始也有些不適應。不過好在meimei們都親切友善,她們只用了很短的時間就打成一片。 于是寶樂剛想答應,突然坐在窗邊的小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拉著小蘭問道:我這頭發(fā)亂不亂,臉油不油? 怎的了?小蘭白她一眼。 小菊緊張道:我剛看到先生往我們這兒來了! 小蘭一聽小菊的話,白凈的小臉一紅,哪里還顧得上小菊的問題,從懷里摸了快貼身的鏡子出來,自顧自的打理起自己。寶樂還沒反應過來她們口中的先生是誰,就連離她最近的小梅也嗷的一聲,開始打扮起自己。春婆瞧她們?nèi)齻€這般模樣,搖了搖頭,嘴角卻是笑呵呵的。 春婆在么?院外傳來熟悉的聲音,那人腳步聲止于院口,并沒有進來。 春婆聽到問話,遂答了聲:在呢,先生來找誰? 君之道:我來找姜小姐,云芙說她跟你們來了后院。 小梅、小菊和小蘭齊刷刷的看向?qū)殬?,眼中都透著一絲羨慕。小蘭拍拍寶樂的肩,輕聲提醒道:姜小姐,先生找你,快去吧。 其實寶樂不想跟君之走,雖說他倆從北京回來之后,也算是正式交往了半年,可這半年總感覺少了些什么。君之這人吧一直是那種不冷不熱的性格,倒是対寶樂言聽計從,可總是感覺少了些什么。好似你不推他一把,他永遠不會主動。連一百年后的君之都這樣兒了,更別說是一百年前的。 小姑娘真是一千一萬個心不甘情不愿,才勉勉強強蹭出了院子。 那時候雨已經(jīng)停了,只是傭人院子前的小路年代久遠,青石板坑坑洼洼,積了不少小水洼。寶樂出門沒看清路,剛要一腳踩上去,身側(cè)的君之伸手拉了她一把。一股熟悉卻又不那么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百年之前,君之身上的香氣似乎更濃烈一些,與姜凝煙絲里的香氣更為相近,而有些聞不出檀香的感覺。 民國那會兒,中式的家族,大家普遍的裝扮都是棉麻粗布,有錢一些的就穿絲綢緞子,總歸都是馬褂或者長袍??删灰粯?,他那個時候就是襯衫配西褲。不得不說,這腰,這腿,這腹肌全部被修身的衣服帶了出來,寶樂日常吸溜了一番口水。 但她不敢輕舉妄動,別看他面上好像什么都沒帶,以她対他的了解,沒準這袖口里,這腰后面都藏著刀呢。 是不是沈云芙讓你送我去客房?寶樂和君之并排走了一段路,斟酌著開口問道。 対方?jīng)]有回答,只是在她側(cè)頭看他的時候,點了點頭。算這小丫頭還有些良心,知道給她安排個住的地方。 対了,君之,寶樂突然歪著頭,沖他笑了笑,我還不想休息,你陪我走一會兒消消食好嘛? 君之皺了皺眉,顯然并不想接受她的提議,就在他要果斷拒絕的時候,只聽小姑娘清甜的聲音透過夜空。 我仔細想過了,兩種結(jié)束夢境的辦法,都有一個共同的重點,就是找到夢境的主人。雖然我覺得這不大可能是你的夢,可還是得先確認一下。 說完這句話,寶樂伸出雙手,対于她身側(cè)的君之來說,那幾乎是生撲了上去。 君之顯然沒有反應過來,或者說是不敢相信有人真這般作死,他的手已經(jīng)先一步放在了刀上??衫碇歉嬖V他,面前這個姑娘腳步虛浮,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所以拔刀的時候他遲疑了片刻。只這片刻的遲疑,寶樂瞅準他放在后腰的右手和準備將她扔出去的左手,也伸出自己的兩只爪子,一左一右全部鎮(zhèn)壓了上去。 小姑娘傾身,眼眸微垂,小刷子一樣的睫毛掃過他的鼻尖。 她輕輕的在他唇邊落下一吻。 許是出于私心,小姑娘攢了大半年的怨念,在分開時,偷摸咬了他一口。唇齒相觸,咬破了皮,蹭了點兒血。 君之目光深邃,看不出情緒,只是那般靜靜看著她。 艷紅而帶血的嘴角,透著一股子邪氣。 寶樂摸摸下巴,趕在対方殺人滅口前,得出了最后的結(jié)論:果然不是你的夢境。 他的反應太正常了,當然不是說這是被強吻后正常人的反應,而是作為君之來說,這個反應太正常。這也就意味著,対于寶樂親他這件事,他沒有任何異樣的感覺,強吻并不能喚起他關(guān)于寶樂的任何記憶。所以君之本身并不存在關(guān)于她的任何記憶,他是真真切切的1912年的君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