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頁
血脈相連從來不是可以輕易改變的 他是真心把宗越當女兒,想她好的。但如果非要說和宗越這張肖似清河的臉沒關系,這話他自己也不信。 不過娘娘說得對,我早該死了。 踏出殿門的時候,外面下了好一場大雪。元嘉早已恭候在外,他身后跟著幾名仙官,他的肩頭落了幾片雪。 崇陽域是不該有四季的。宗越說。 每次她傷心的時候,崇陽域都在落雪。 元嘉笑著說:娘娘忘了,崇陽域已改名聞翰了。 宗越忍不住笑了笑:是忘了。 她在前面緩緩走,元嘉跟在后面。他身后的仙官并沒有跟上來。 鞋子踏在雪地里發(fā)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宗越語氣平淡地說:我對他并無感情,但殺他的時候,我猶豫了一瞬。 元嘉知道她指的他是誰,接話道:這很正常。娘娘怕是不知道,我這輩子殺過很多人,但殺每個人前,我都猶豫過。 他語調(diào)詼諧,宗越忍不住轉過身看他的眼睛:當真? 她聽到過不少有關他殺人如麻的傳聞,他砍下的人頭怕是連他自己都數(shù)不清,卻會在殺每一個人前猶豫不決? 元嘉笑瞇瞇,像是早預料到宗越會回頭這么問。他語氣輕快地說:騙娘娘的,我只是想哄娘娘開心。 宗越確實被他取悅了一瞬,但那絲愉悅很快被現(xiàn)實沖散。 她轉過身,繼續(xù)往前走,語氣彭丹地說:我已經(jīng)給了你我所能給的了,如果你想要更多,只能靠你自己去搶了。 以他的才能,不該甘于屈居她之下。 她幾乎明示,但元嘉依舊一副什么都聽不懂模樣。 他笑了笑,娘娘給我的已經(jīng)夠多了。 或許吧,或許現(xiàn)在他會覺得多,但將來呢? 人的貪欲總是無法滿足的。 春去秋來,宗越也數(shù)不清人間究竟過了幾個歲月,除了吩咐和監(jiān)督天梯進程,她幾乎整日將自己關于房間里。 她需要修行,為自己將來的戰(zhàn)役做準備。 這天,仙界終于幾乎探查清所有他們所在大千界通往下界的道路,來向宗越稟告。 知曉這一消息后,宗越帶元嘉下了界,去到她所出生的小千界。 每一大千界下有三千中世界,每一中世界下又有三千小世界。 能這么快找到,還真是神奇。 但凡上界修士去下界修為會被克制,他們也不例外。但光是被壓制的修為就足以對付宗越想對付的那人。 宗越指著那個在河邊浣衣依稀能見年輕美貌的婦人對元嘉道:她就是生我的那個婦人。 她沒用娘親兩個字。 她用幾乎冷酷的語氣說道:她和她相公青梅竹馬,卻在成親前被弘毅仙君破身,等發(fā)現(xiàn)懷了我時已經(jīng)晚了。她相公頂著全村異樣的眼光迎娶了她,承認我是他的孩子,可她還是接受不了。她無法接受自己的不忠,無法接受自己對愛人的背叛哪怕這一切都不出于她本意。于是我出生后,她將我放置盆中,順流而下。寒冬臘月,虎豹饑寒,如果不是師父撿到,我或許早已喪命野獸口中。 元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也知道她說這段話的目的并不是求他安慰。他清楚意識到她帶他下界的目的。 宗越看向他,語氣平淡說:元嘉,你是聰明人,你應該已經(jīng)猜到我要你做什么。 遠處,婦人抱著浣洗的衣盆艱難地離去。 逐漸西斜的夕陽將她的身影拉成一條極細的線。 是猜到,但然后呢? 元嘉看著她,沉默良久,久到宗越覺得太陽都要完全落下,他才露出微微的微笑道:既然是娘娘的意愿,屬下自然會照做。 他拎著劍,消失在剛才婦人離去的方向。 宗越看著他的背影,心中空落落的,說不出是不舍,還是釋然。 她召出神格,盯著上面濃厚的黑色看。金光被黑霧侵蝕大半,但還是透過黑霧,傾瀉出淡金色的熹光。 宗越語氣嘲諷:你還真是不爭氣。 不知等了多久,元嘉終于趕回來了。天色都已經(jīng)全黑了。 宗越轉過身,她依舊是仙界那位冷漠喜怒不形于色的娘娘。 元嘉見到她就行禮:娘娘。 宗越:事情辦妥了嗎? 辦妥了。 宗越注意到他的劍收起來了。 提著武器出去,收著武器回來,看來是真辦妥了。 元嘉道:我給那婦人二十紋銀,算是買斷她對娘娘的生恩。 他這猝不及防的一句話讓宗越不禁猛地抬頭。 元嘉坦然地回視她道:滄海桑田,白駒過隙,凡人的壽元不過五六十載。就算我不殺她,她也沒幾年好活了?;蛟S,等下次我和娘娘再來此地時,就可以看到她子孫祭拜她的場景。 可她是我的血緣至親,我不想看她好好活著。宗越抿著唇,不悅地說。 她是凡人,娘娘則是借她腹誕生的仙,娘娘和她之間,能有多少親緣?更何況,元嘉溫聲說,娘娘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對她的折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