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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風(fēng)情 第72節(jié)

    齊岷啞然失笑。

    *

    或許是方伯、王氏在飲食上照顧得很是妥當(dāng),又兩日后,齊岷已能下床做些較長時間的活動。方二郎中被方伯請來復(fù)診,感慨完齊岷的勇猛體質(zhì)后,交代虞歡可以扶著他在院里多走一走,曬曬太陽。

    虞歡歷來養(yǎng)尊處優(yōu),老實說,并不擅長照顧人,扶著齊岷走了差不多一刻鐘后,便開始有點手酸難耐。

    “你還要走嗎?”

    齊岷便知這是“你最好別再走”的意思,示意樹蔭底下:“歇會兒。”

    虞歡便扶著齊岷走去樹蔭里,等他坐下,轉(zhuǎn)頭便去找王氏。

    “大娘,我?guī)湍阄闺u!”

    “……”

    虞歡從王氏那里接了一碗玉米粒,走在院里天女散花,一群雞鴨“咯咯”“嘎嘎”地圍著她轉(zhuǎn),小黃狗也搖著尾巴來湊熱鬧,場面好不活潑。

    虞歡樂在其中,滿臉笑容。

    齊岷在一旁默默看著,發(fā)現(xiàn)虞歡身上有許多矛盾的特質(zhì)。比如她說話很毒辣,不把他人性命放在眼里,可實際上心又很軟,對待侍女親如姐妹,懷疑方伯受人欺負(fù)便要抱不平。

    比如她脾性很乖張,從來不跟“溫順”沾邊,閑來無事便愛干些僭越規(guī)則、挑戰(zhàn)權(quán)威的荒唐事,可安靜下來時又很溫和,乃至很溫暖,讓他想起記憶里已快模糊的母親,又或是許多年前那個不甘于被命運(yùn)捆綁的自己。

    再然后便是現(xiàn)在,她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高高在上的燕王妃,從來十指不沾陽春水,可置身于這漁村農(nóng)院、家禽家畜之中,竟又沒有半點委屈違和,反是笑得天真燦爛,像只自由自在、恣意歡脫的兔兒。

    若不是親眼看見,誰能相信這是那座巍峨王府里對鏡梳妝、紅衣勝火的燕王妃呢?

    虞歡喂完碗里的玉米粒,回頭對上齊岷的目光,問:“你有沒有覺得,農(nóng)家生活也很不錯?”

    齊岷正要回答,忽然從這句話里感應(yīng)出一層更深的意味,內(nèi)心震動不已。

    虞歡等他回答。

    齊岷道:“農(nóng)家生活可沒有錦衣玉食,奴仆成群?!?/br>
    “一個奴仆都不能有?”

    “最多……兩個?!饼R岷在心里盤算著。

    虞歡聳眉:“那比我現(xiàn)在還多一個?!?/br>
    不等齊岷表態(tài),又嘟囔:“不過才兩個……”話里很有些嫌棄的意思。

    “……”齊岷住口,又慢慢改口,“三個?”

    虞歡扳手指:“洗衣做飯一個,梳妝打扮一個,以后有小孩的話,照顧孩子來一個。嗯,三個?!?/br>
    說著,點點頭,卻并不再多說什么,拿著空碗轉(zhuǎn)身往屋檐走。

    “喂?!饼R岷在后面悶聲喊。

    “我沒有名字嗎?”

    身后靜了片刻,傳來男人的低喚:“歡歡?!?/br>
    虞歡不理。

    男人又道:“再扶我走一會兒?!?/br>
    虞歡把空碗放在屋檐底下的簸箕里,走回來。

    齊岷坐在樹蔭里,大概是因為這些天養(yǎng)得好,俊臉較往日白皙了些,劍眉鳳目,鼻如懸膽,看人的目光破天荒的藏著些柔情。

    “再叫一聲?”虞歡揚(yáng)眉,有點坐地喊價的架勢。

    齊岷淡淡一笑,喚:“夫人?!?/br>
    虞歡心頭“砰”一動,抿著笑容,伸手。

    王氏從屋里出來,偷偷往院里一望,見秋風(fēng)拂樹,落英窸窣,虞歡扶著齊岷走在暖金色的陽光里,正你儂我儂,拌嘴說笑。

    王氏忍俊不禁,笑著,笑著,忽然間就濕了眼角。

    要是大牛還在的話,現(xiàn)在肯定也是娶了媳婦,午后醒來,便會跟媳婦在這籬笆院里散步吧?

    王氏眼里的淚一下涌得更兇,抬袖擦拭,忽然想起什么,心頭一動。

    作者有話說:

    王氏:嘿嘿。

    齊岷:?

    歡歡:?

    —

    (掉落小紅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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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六章

    ◎“幫一幫吧。”◎

    這天夜里, 王氏入睡前拉住方伯,鄭重其事道:“我想認(rèn)小齊做干兒子,讓歡歡做我干兒媳婦?!?/br>
    方伯手里拿著的油燈差點沒掉下來,朝齊岷、虞歡所住的那間房屋看一眼, 放下燈盞:“你怎會突然有這樣的想法?”

    王氏想起今日在院里看見的那一幕, 又想起這些時日來跟齊岷、虞歡相處的種種,眼眶微微發(fā)熱, 道:“這些天我也看明白了, 小齊、歡歡雖說是一對兒,可看那模樣不像成親很久的夫妻, 倒像是對剛處在一塊的苦命鴛鴦。你可還記得接他倆回來的時候?那兩天剛刮完颶風(fēng),按理說, 海上不該有什么船在航行, 更不該有什么海盜, 可他倆偏就靠著一艘小漁船飄來了, 身上還都帶著傷。再有,自打他倆住下以來, 便從沒提過給家里報信的事,也不問外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所以我想呀, 他們恐怕不是遭了海盜逃命至此,而是為了私奔,不畏千難萬險從家里逃出來的?!?/br>
    方伯一顆心被王氏說得七上八下, 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yīng):“那,這, 這……”

    “你看看這個?!蓖跏夏贸鱿惹坝輾g贈送給她的那對金耳環(huán), 用手指摩挲著道, “這樣工藝精湛的金耳環(huán),肯定不是尋常人家能夠買得起的,且看歡歡通身那氣派,不說是王子皇孫,也肯定是個世家大小姐。至于小齊……年紀(jì)輕輕,一表人才,卻不能光明正大同歡歡在一起,多半便是那行走江湖的俠士,又或是歡歡府里的侍衛(wèi)……唉,總之,這對苦命鴛鴦一定是沒有別處可去,所以才會流落到咱家里。五年前,咱沒了大牛,如今來了小齊和歡歡,你難道就不相信這是天意嗎?”

    方伯聽王氏提起大牛,胸口狠狠震動,久壓于心底的悲慟思念一下翻騰而起,夾雜許多難以言盡的苦楚。

    “可你也知道,自從大牛走后,大駿便仗著是我侄兒,一直盯著咱倆這點家產(chǎn),咱要是認(rèn)小齊做干兒子,他不得鬧翻天?”

    王氏抹了把淚,又悲又恨:“當(dāng)初要不是他,咱們大牛根本不會死在海盜手里,他害死大牛不算,還妄想獨吞咱家的家產(chǎn)。這點家產(chǎn),我便是送給小齊、歡歡,也絕不會便宜他方大駿!”

    提起舊事,王氏淚落連連,方伯忙來安撫,一邊給她擦淚,一邊嘆氣:“可這只是你我一廂情愿,小齊他小倆口會答應(yīng)嗎?”

    王氏抹完淚,深吸一氣道:“我明日便去問問歡歡?!?/br>
    *

    王氏跟方伯在商量著要認(rèn)齊岷、虞歡做干兒子、干兒媳婦的時候,后二人正同床躺著,在黑暗里較著勁。

    齊岷到底是血氣方剛,最先敗下陣來,捉住虞歡的小手。

    “夠了?!?/br>
    夜很黑,襯得他嗓音夠低也夠啞,虞歡偷笑,指尖在他掌心里接著撓:“這就夠了?”

    齊岷平躺著,刻意不讓虞歡觸及腰腹以下的區(qū)域,抓著她手腕放至腿側(cè),壓住。

    “我看你這兩日精氣神很足?!?/br>
    這句話有點醉翁之意,虞歡“嗯”一聲,等他后半句。

    齊岷道:“傷全好了?”

    虞歡反問道:“你今日要我扶你散步的時候,怎么沒想起來問我傷好沒好?”

    “……”齊岷啞口。

    虞歡仍是側(cè)躺著,手腕掙扎了下:“你這樣壓著我,我不好睡。”

    齊岷便只能放開。

    虞歡沒再弄他,雙手合在下頜底下,便在齊岷以為她已睡著時,忽然又問道:“你呢?”

    齊岷閉著眼:“我什么?”

    虞歡聲音很輕,很曖昧:“你,好了沒有?”

    “……”齊岷幾乎是一瞬間明白虞歡話里問的是什么意思,喉結(jié)在黑暗里一滾,“你再鬧下去,應(yīng)該就好不了了。”

    虞歡怔然,接著想起他負(fù)傷久忍的苦楚,琢磨出這句話背后的洶涌含義,臉頰沸騰,偷笑道:“哦,那可不敢鬧了?!?/br>
    齊岷閉目不言,良久,總算等來身側(cè)熟悉的呼吸聲,知道虞歡這回真的睡了。

    心里慢慢松一口氣,齊岷平躺著,握拳的手松開來,卻并沒有感到如釋重負(fù)。

    虞歡就躺在身側(cè),溫香軟玉,氣息如蘭,在這不為人知的秋夜里,是多么令人心悸而滿足的存在。

    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這樣同衾共枕,都足以令齊岷沉淪。

    可是,這樣的秋夜又還能有多少個呢?

    齊岷無眠,再次想起白日里虞歡問的那個問題。

    ——你有沒有覺得,農(nóng)家生活也很不錯?

    *

    次日又是個晴天,方伯仍是一早就出了門,王氏在院里忙活,打算把方伯這兩日捕來的魚都做成干魚,儲備一些過冬,剩余的則趁著趕集時拿進(jìn)城里賣掉。

    虞歡除了陪伴齊岷以外,沒什么事做,看王氏在院里曬干魚,覺著有點意思,便出來說要幫襯則個。

    王氏惦記著昨晚上跟方伯商量的事,正愁沒有單獨跟她說話的機(jī)會,聞言求之不得。

    虞歡不知情,一頭扎在曬干魚這件事情上,玩得不亦樂乎。

    正拿著一塊極大的在鼻尖前嗅,王氏忽然湊過來道:“歡歡,你跟小齊應(yīng)該還沒有小孩吧?”

    虞歡一怔,想起屋里躺著的齊岷,耳后驀然泛起抹微紅:“嗯,沒有?!?/br>
    王氏又道:“那你倆是才剛成親沒多久?”

    虞歡點頭。

    王氏內(nèi)心所想一步步被證實,唇邊帶笑,接著道:“我看你倆這么多日了,也沒跟家里報個信,父母在家等著,怕是要擔(dān)心的。正巧過幾日趕集,你方伯要去城里一趟,你看要不看讓他順道幫你捎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