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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風(fēng)情 第30節(jié)

    “本不必如此熱絡(luò)?!?/br>
    “……”辛蕊被他懟得一噎,知曉他冷硬脾性,“那,我還像以前那樣叫你齊大哥,總可以吧?”

    齊岷沒反對,收回目光,走下回廊。

    辛蕊噘嘴,轉(zhuǎn)頭目送他的背影,不甘心地跺了跺腳。

    *

    春白趕回住處,進屋時,發(fā)現(xiàn)虞歡已回來了,正坐在鏡臺前,對著銅鏡補唇脂。

    春白沒多想,走上前,小心詢問虞歡是否見著齊岷了。

    虞歡答:“見到了?!?/br>
    春白松一口氣,先前被虞歡支開后,春白便瞧見了辛蕊,因怕被辛蕊撞上虞歡跟齊岷獨處一室,是以偷偷跟來。

    如果沒猜錯的話,辛蕊在齊岷屋里走動的那會兒,虞歡是跟齊岷躲在某個角落的吧?

    春白驀然又有些后怕,想起被辛蕊逼問的情形,提醒道:“王妃,辛家這位六姑娘不是省油的燈,咱們眼下暫居辛府,行事還是謹(jǐn)慎些吧?!?/br>
    虞歡抹完唇脂,抿抿唇,問:“哪里不省油了?”

    春白只得把后來跟辛蕊一塊在客院里尋人的事說來,道:“她似乎一眼就看出了王妃跟齊大人不太對勁?!?/br>
    虞歡反問:“那不是很好嗎?”

    春白怔住。

    “難道,真要做傻姑娘?”

    “……”春白不敢茍同,勸道,“可是王妃,既然辛六姑娘對齊大人一片癡心,咱們又何不成人之美呢?”

    “成人之美,那是君子所為。”虞歡漫聲,“我?guī)讜r做過君子了?”

    “……”春白啞口無言。

    “再說,”虞歡關(guān)上胭脂盒,“我成人之美,誰又來成我之美?”

    春白一聽便知道虞歡對齊岷仍是賊心不死,由衷勸說:“可是王妃,您跟齊大人是不可能有結(jié)果的。”

    虞歡想起齊岷今日說的那句“不必自取其辱”,倔強道:“我不要結(jié)果,我只要他心里有我。”

    春白耷下肩膀一嘆,心知是勸不動了。

    酉時三刻,暮色四合,主仆二人始終沒能等來傳話去赴宴的丫鬟。

    虞歡有齊岷事先提醒,并不有多失落,倒是春白在屋外翹首站了一下午,確認(rèn)無果后,唉聲嘆氣地回來。

    辛家人不愿意邀請虞歡入席做客,無外乎是為明哲保身,春白曉得沒法苛責(zé),只能來關(guān)懷虞歡。

    “王妃,您想吃些什么?奴婢這就去給您做?!?/br>
    “不用,讓他們隨便弄些吧?!?/br>
    春白黯然,往外傳話。

    戌時,底下人送來飯食,來的竟有三個丫鬟之多,每人手里都提著個鏤花紅木漆盒,漆盒各三層,每層抽屜里盛放著一盤珍饈。

    頭一個漆盒里,盛放的是虎皮rou、悶爐烤鴨、麻辣兔絲。

    第二個漆盒里放的是西施舌、蟠龍菜 、酒糟蚶。

    最后一盒里裝著的則是些品相誘人的點心,分別是如皋董糖、金華酥餅、狀元糖。

    春白驚訝道:“這……這些都是給我們王妃的?”

    打頭的丫鬟施了一禮,回是:“家主有吩咐,王妃是貴客,奴婢們不敢怠慢?!?/br>
    春白訝然,待丫鬟們走后,回頭對虞歡笑道:“看來辛家也還算識趣?!?/br>
    虞歡看著一桌的珍饈玉饌,拾箸夾起一塊虎皮rou:“多此一舉?!?/br>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此刻的天香園里,正是開席之時,上菜的丫鬟們魚貫而入,在正堂中央的大圓桌上放下一盤盤八珍玉食。

    前一個放的是虎皮rou、悶爐烤鴨、麻辣兔絲,甫一退下,后一個跟上,從漆盤里取來西施舌、蟠龍菜 、酒糟蚶。

    辛老坐在上面,熱情地給齊岷介紹席上的菜品,辛益的父親則在一側(cè)附和著。

    有人越過人群,及至辛益身后,喚了聲“二少爺”,悄聲說了什么。

    辛益頷首,屏退來人后,趁著丫鬟上菜的檔口,轉(zhuǎn)頭向坐在上首的齊岷低聲匯報:“頭兒,那邊的膳食都安排妥當(dāng)了?!?/br>
    齊岷點頭,不多說什么,辛益欲言又止,胸膛里始終堵著一口郁氣。

    虞歡那邊的膳食安排,是齊岷交代下來的,理由是虞歡乖張,不必在這些瑣事上惹她不快??墒切烈婷靼?,齊岷從來不是一個會迎合女人脾氣的人,他今日此舉,看似顧全大局,實則是在體諒虞歡的處境。

    體諒,那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辛益不敢深究,又沒法不細想,越想越感覺心頭惶惶,這一餐接風(fēng)宴,吃得算是一個味同嚼蠟。

    宴席散后,已是亥時,辛益送齊岷回屋,借著微醺酒意,調(diào)侃道:“上回跟頭兒提的說親那事,頭兒考慮得怎么樣了?”

    齊岷在席間也喝了不少,然而步伐穩(wěn)健,眉目清明,沒有半點狼狽醉態(tài)。

    “沒考慮。”

    辛益吃癟,抿唇說:“那這兩日……要不要考慮考慮?”

    齊岷沒做聲。

    辛益壯著膽:“頭兒,你上回答應(yīng)我在登州多留一日,要不明日我叫上蕊兒,咱仨一塊去永安寺故地重游一回,如何?”

    齊岷不置可否,糾正:“是留一日,不是多留一日?!?/br>
    “那今日不是大中午才入府的,這不能算一日吧?”

    “今日辰時入城,至明日辰時出城,如何不算一日?”

    “頭兒……”辛益辯不過,開始打感情牌,“我三年沒回家了,想我娘想得不行,我娘今日見著我也直哭,你就行行好,讓我再在她老人家跟前盡孝一天,成不?”

    齊岷走在月光明滅的回廊里,臉龐籠著暗影,眼神靜默。

    辛益舉手發(fā)誓:“我保證,這次再耍賴我是狗!”

    齊岷收住腳步,駐足在廊柱后。

    “盡孝,要去永安寺里盡?”

    “……”辛益舌頭差點打結(jié),“我、我娘讓我走前去寺里求個平安符?!?/br>
    又補充:“再求住持給她新買的那只玉鐲開個光?!?/br>
    齊岷不語,居高端詳著他,良久后,吩咐說:“自己去那邊說一聲?!?/br>
    辛益一愣,看著齊岷離開的背影,半晌才反應(yīng)過來齊岷的意思是要帶著虞歡一起去。

    辛益心頭大震:“不是,頭兒?!”

    齊岷腳下生風(fēng),眨眼已快消失在回廊拐角,辛益忙追上,不解道:“說好是咱仨故地重游,為何要叫上王妃啊?”

    “你說呢?”齊岷不答反問。

    “我……”辛益著實說不出來,胡亂瞎編,“莫非頭兒是想說,王妃安危重于一切,必須要不分場地、不分時辰貼身保護?”

    “嗯?!饼R岷懶得跟他細說。

    “那頭兒現(xiàn)在怎么不去貼身護著?!”

    辛益反詰完,被一雙鷹眼攫住。

    辛益立刻后退一步,垂頭。

    “我錯了,我明日就去稟告王妃。”

    齊岷收斂慍容,踅身往前。

    辛益郁郁寡歡,悶頭跟上。

    “頭兒,你老實說一句,你當(dāng)真不怕栽在王妃那兒嗎?”月光如水,辛益酒氣上涌,心里更藏不住事。

    “你見我栽在誰那兒過?”

    “可我總感覺……你對王妃不太一樣。”

    “哪兒不一樣?”

    “你在意她的感受?!?/br>
    身側(cè)人影慢下來,辛益硬著頭皮,不肯撤回這個判斷。

    “胡扯?!饼R岷否認(rèn)。

    辛益說不清是什么心情:“好,那就算頭兒沒有,如果王妃賊心不死,仍然要糾纏于你,甚至是當(dāng)著蕊兒的面……”

    “她不會?!饼R岷打斷,語氣莫名有些嚴(yán)厲。

    辛益抬頭。

    月光里,齊岷目視虛空,不知是想起什么,重復(fù)道:“不會了?!?/br>
    *

    客院幽靜,樹叢深處藏著此起彼伏的蟬聲,齊岷反手關(guān)上房門,走至桌前,拿了火折子吹燃,點燃燭燈。

    屋舍被昏黃燭光照亮,四下空無一人,齊岷在桌前站了會兒,想起今日下午在這屋里跟虞歡說的那句話。

    那句話在心里憋了有一陣,齊岷知道虞歡是要體面的人,所以能忍則忍著,今日是確實是有些忍不住了。

    鬧劇便是鬧劇,該收場的時候就該利落收場,不然玩到最后,誰都別想善終。

    虞歡是聰明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這一次,該知道收手了。

    齊岷斂神,不再細想那些荒唐的結(jié)果,低頭倒了一杯茶,舉杯時,眼神倏而一變。

    茶杯杯沿上,赫然留著一抹熟悉的唇脂印——唇脂印極厚,形狀完整,色澤嫣紅,明顯是故意印上去的。

    腦海里很快浮現(xiàn)起虞歡坐在桌前,低頭抿唇脂印的模樣,齊岷放下茶杯,胸腔沸熱,眸底云翻浪涌。

    *

    次日,又是個天藍云白、惠風(fēng)沁人的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