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以為你是男子，可有一天哥哥告訴我你是女子。你大約不知道，我曾想說服哥哥，將我下嫁與你?；杆硷w淡淡道，只是話一出口，帶著些淺淺的苦澀。

    一記平地驚雷，將靜影給驚得不能自已。

    大小姐......曾經(jīng)青睞于我?難道這才是桓思飛要支開寒枝的真正原因?

    這段過往我一直羞于啟齒，但既然你將離開，我覺得有些話還是得告訴你，只怕相見無期。她抬眸，神情并不顯得多么寂寥，似乎在敘說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實(shí)際上并非如此，這是桓思飛長到這么大，第一次如此青睞一個人，但很可惜，靜影并不是一個適合的人。

    甚至于，她一度對哥哥占有靜影產(chǎn)生過恨意和......嫉妒。

    但如今這段往事可以放下了。

    第19章 棋局

    肅穆的大殿中，太監(jiān)宮女們站在廊下看著端莊得很，但實(shí)際上，早就有小太監(jiān)抓著機(jī)會，悄悄低下頭去打了個盹，光是打盹還覺得不夠，竟還有人偷偷閉眼睡覺，明明是天子近侍，一個個卻懶憊得很，變著花樣偷懶。

    魏帝宇文溫望著空蕩蕩的昌豫宮的頂端，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他手執(zhí)白子對弈，然而對面坐著的卻是個軟枕。

    這宮中上下誰人不曉宇文溫乃是個棋癡，因?qū)げ坏脚c其對弈之人，于是常常左右手對弈，廢寢忘食是常事，有時竟連上朝也會忘了。

    大冢宰來了。不知是誰，輕輕喊了一聲，先前懶散的太監(jiān)宮女立刻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魏帝貼身太監(jiān)陳內(nèi)官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去，彎頭哈腰引著桓槊往內(nèi)殿走去，若非見桓槊身著絳紫色官袍，而棋局旁的那位才著玄色天子袍服，只怕誰都會以為桓槊才是這昌豫宮的主人。

    靴履踩在宮中地磚上，竟有一種聽更漏的錯覺，一下、兩下越來越近，太監(jiān)宮女憋著氣，都不敢大喘，一時間寂靜得只聽見凌亂而緊張的心跳聲。

    桓大人到內(nèi)官傳唱，只是宇文溫卻置若罔聞，一心沉浸在他的棋子世界中，他的玄色天子冕服上繡著山川日月等十二章，繁重的冠冕被內(nèi)官摘下，鄭重其事放置在一旁，宇文溫散發(fā)坐在棋局旁，面如冠玉，神情虔誠，只是有些衣衫不整，一看便知自下了朝便一直鉆營于棋局之上，以至形容都有些憔悴，不過好在宇文溫生得文質(zhì)彬彬，這位年輕的帝王才至于因為癡迷棋道而出現(xiàn)一絲丑態(tài)。

    桓槊進(jìn)門時，見到的便是宇文溫托著掌對著黑白棋子苦思冥想的場景。

    但已是司空見慣，他第一次見到宇文溫便是在一幅珍瓏棋局旁，那時宇文溫只有十九歲，是一個在皇室子中算不得年少，但也說不上老成的年紀(jì)。不過那時的桓槊也遠(yuǎn)非今朝可比，當(dāng)年左云山身體健朗，把持朝堂多年，就連先帝行事也不得不掣肘于他，而桓槊不過是個初有些名聲的毛頭小子，能在朝堂上多講一句話還是倚仗了他義父桓玄的威名。

    陛下。他朗聲喚道，宇文溫初開始并沒有反應(yīng)，等到桓槊高聲喊了兩遍之后，他才如夢方醒般轉(zhuǎn)過頭，見桓槊蹙著眉頭，凜然站立，正要跪拜行禮，宇文溫又百無聊賴的將頭轉(zhuǎn)回過去。

    愛卿不必多禮，快來幫朕瞧瞧這局棋，此刻黑子已是陷入險境，有什么辦法能破解呢?提及棋局，宇文溫白皙的臉上閃現(xiàn)出一抹不正常的紅暈，他掩著袖子輕輕咳了兩聲，陳內(nèi)官立即端來擱置在一旁的琉璃藥盞，苦勸道：陛下請用藥。

    宇文溫不耐地接過琉璃盞，將盞中藥一飲而盡，目光至始至終都沒有從棋局上轉(zhuǎn)開過。

    宇文皇室一族多是病癆鬼，先帝三十而終，祖上各位帝王也大多活不過三十六，最為長壽的便是宇文溫的祖父，活到了四十七歲，不過最后還是郁郁而終。

    眼前的這位陛下自會吃飯時就一直在吃藥，一日三餐都要以藥漱口，正經(jīng)是泡在藥罐子中長大的。

    左云起選擇他的理由和桓槊一樣活不長。

    一個活不長的帝王能對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臣能造成什么威脅?還未等他羽翼豐滿便要撒手人寰了罷。

    想到這兒，桓槊按捺住心頭的不快，坐到宇文溫對面，手執(zhí)黑子，將棋局盡收眼底。

    黑子已是必死之局，被白子重重包圍，若要求生，只能斷尾，然而斷尾之后呢，也未必能回到從前的盛況。

    在對弈一道上，宇文溫是難得的圣手天才，可大約也是因為癡迷此道，所以對朝堂瑣事不甚上心不過這都是他給予世人的迷霧。

    宇文一族，壽命不昌，總有機(jī)關(guān)算盡之嫌。

    說來也是巧合，每隔幾朝，宇文氏都會面臨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權(quán)臣，但幸運(yùn)的是，即便于種種危境中，宇文氏也從未丟掉過江山。

    這大約和宇文氏心計卓越分不開關(guān)系。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只要破除幻象，便能見生機(jī)，臣下這兒。他執(zhí)黑子下在一個無人敢想見之地。

    宇文溫緊蹙眉頭，當(dāng)即道：卿這一招斷尾未免傷及根本，如何東山再起，豈非拱手讓與江山于朕。雖說這江山本就是他的，可在眾人眼中，宇文一族才是有名無實(shí)的傀儡，所以左云山死后他迫切的想要尋求生存之道，找到一個能夠遏制桓槊的人，不至于辜負(fù)宇文氏的百年基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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