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的茶杯還在手上，茶杯之中，又顏色清亮的茶湯正在冒著熱情，這茶一看就是好茶。

    黑蛇忽然嘶嘶地吐了吐信子，猩紅地信子忽然快速的伸入了茶湯之中，它垂下頭來，竟是就這花滿樓的手喝起了水。

    花滿樓忽然抿了抿唇，道：“玉池?！?/br>
    話音剛落，一個纖細、蒼白的美人，忽然出現(xiàn)在了花滿樓的懷中，她實在是個放浪的美人，纖白的玉臂緊緊地摟住了花滿樓，可憐兮兮地道：“花滿樓，冷，外面好冷……”

    花滿樓自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乇ё×擞癯亍?/br>
    像玉池這樣的女孩子，你若不抱她，就等著她一邊哭一邊作妖，使出百般的手段來，非得弄得你乖乖就范不可。

    花滿樓早已明白了這個道理，他也是絕對不會拒絕玉池的。

    玉池是第一個與他如此親密的女孩子，也會是最后一個與他如此親密的女孩子。

    ——因為他早已把玉池放在了心上。

    花滿樓伸手，點了點玉池小巧的鼻尖，只道：“我已備好了暖閣，玉池既然這樣的冷，不妨先進暖閣里來?！?/br>
    玉池：“……”

    玉池又變回了黑蛇，一下子就鉆進了花滿樓的衣襟，在里面掉了個頭，又從衣襟處探出一個小小的三角蛇頭來，張嘴口吐人言：“果然是花滿樓備好的暖閣~”

    花滿樓忍不住就笑了。

    他的窄腰，也已被黑蛇的蛇尾所纏住了，她一回來，就迫不及待的用如此熱情的方式，來確認自己對花滿樓的所有權(quán)了。

    他并否認這個說法，只是道：“那玉池姑娘，對這暖閣可還滿意？”

    玉池抬起小小的舌頭，從嘴里發(fā)出嘶嘶的響聲。

    她道：“滿意，只不過這暖閣若是能吃一個蘋果，就更好啦，我想看你吃蘋果?！?/br>
    話音剛落，房梁上竟然掉下了一個鮮紅的蘋果來。

    花滿樓一伸手，就接住了這蘋果，這蘋果鮮紅，個頭卻不是很大，這果子香氣四溢，簡直已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蘋果。

    花滿樓道：“玉池，這是何物？”

    玉池道：“嶺南特產(chǎn)?！?/br>
    花滿樓：“……”

    花滿樓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摸了摸蛇頭，笑道：“什么時候，嶺南的特產(chǎn)里竟多了蘋果這一項？”

    玉池道：“不知道哦，可是山里真的有，這是我家出產(chǎn)的！快吃快吃，真的很好吃?！?/br>
    花滿樓微微一笑，只道：“好?！?/br>
    他竟真的一口一口的將那蘋果吃掉了……花滿樓也是個神人，吃一整個蘋果，居然能讓自己的手上和身上，連一點點的汁水都沒有沾上。

    盯著花滿樓吃完一整個蘋果，玉池才滿意地道：“我們?nèi)ヅP房吧！花滿樓，我想你了?！?/br>
    花滿樓：“……”

    蛇女玉池總是這么直接，這么喜歡這一種事情。

    他復(fù)而又笑，輕輕地點了點蛇頭，道：“那玉池總該變回人形……其實，我也很想玉池，你知道的。”

    蛇美人又一次出現(xiàn)在了他的懷里。

    然后，她吻了吻花滿樓的眼睛，用一條干凈的布條，將他的眼睛纏了起來，花滿樓不明白這舉動的用意，只當(dāng)她又貪玩，笑道：“今天要這樣？”

    蛇美人羞澀地道：“今天要這樣，你不許看我。”

    花滿樓忽然怔住。

    他自然不是因為蛇女的這一句話而怔住的。

    他的眼前，忽然模模糊糊地看到了光，一點點的光亮透進來，還有一個模模糊糊的影子……這是玉池的影子。

    他的眼睛實在是在黑暗之中呆了很多年了，即使是這一點點的光，都已令他覺得難受，雙眼之中沁出了一點淚水，隔著布條，他看見那個模模糊糊的影子歪了歪頭，又道：“花滿樓，你都流眼淚了?！?/br>
    花滿樓忙道：“……玉池，這是怎么一回事？”

    玉池道：“因為你喜歡吃蘋果，這是蘋果妖怪給你的獎勵?！?/br>
    說著，吐了吐舌頭。

    花滿樓：“……”

    花滿樓失笑：“蘋果妖？”

    玉池道：“騙你啦，是蛇果。”

    花滿樓道：“蛇果？”

    玉池道：“不錯，蛇果?！?/br>
    在蛇妖聚集的地方，便會有蛇果生長，這蛇果，說穿了，就是蛇妖妖氣凝聚的具象化產(chǎn)物，又摻雜了天地之間的靈氣、草木的草木之氣等等。

    這還是多虧了那氣急敗壞，想挑撥離間的老道士。

    玉池開了妖智沒多久，化作人形更沒多久，總體上來說，是一條知識儲備非常有限的黑蛇?；沃螅矝]在嶺南的山上多呆一呆，追著王笑姐就下山了，故而不知道蛇妖的蛇膽有什么妙用。

    她本就很煩惱花滿樓的眼睛，那老道士非常適時的告訴她，蛇妖有辦法，蛇妖的蛇膽是可以治療的。

    但，玉池又不可能把自己的蛇膽挖出來給花滿樓，也不可能去令找一條蛇妖，去把人家的蛇膽挖出來給花滿樓用……那多無妄之災(zāi)?。?/br>
    但是，蛇妖的蛇膽是什么東西？那不正是聚集蛇妖妖氣最濃厚之處么？那按照這個道理，其實只要是蛇妖妖氣凝結(jié)成的東西，那是不是就可以呢？

    她就想到了自己還是一條小黑蛇的時候經(jīng)?？吹降哪且豢么笊吖麡淞?，蛇果樹上的果子其實結(jié)得不少，也經(jīng)常有蛇會爬到蛇果樹上去吃上啃上兩口。

    這東西對于蛇妖來說，就是可以滋養(yǎng)妖力的果子，或許是因為嶺南之地格外靈秀，所以蛇果樹十分茂密，每年都要結(jié)不少果子，只是那地方乃是蛇妖盤踞之地，又地形復(fù)雜，沼澤遍地，故而對人類還有其他妖怪來說，都十分不友好，這蛇果，也就成了一種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

    所以玉池說干就干，立刻就躥回嶺南，帶了一顆蛇果回來。

    蛇果果真有效！

    花滿樓的眼睛竟真的能夠看到東西了！

    只不過，他的雙眼現(xiàn)在實在還是過于脆弱，只能在眼睛上包上布條，不能驟見光亮。

    玉池在花滿樓的懷里擺來擺去，很不老實，又嘰里咕嚕地說了一大堆這次回嶺南的事情，一邊說，一邊還把花滿樓往榻上拖，花滿樓乖乖地被她拖著，歪歪斜斜地就躺下了。

    這布條并不是太厚實，有光可以透進。

    榻上的帳子被放了下來，即使是白天，也顯得有些昏暗了，在這一片昏暗之中，唯有玉池的眼睛在璨璨的發(fā)著光，她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在花滿樓眼前晃來晃去，像是兩盞小小的金燈一樣。

    花滿樓忽然伸手，拽下了眼睛上的布條。

    玉池嚇了一跳，慌忙用手去捂他的眼睛，罵道：“荒唐！荒唐！你這樣子不聽話，我好不容易忍著沒吃掉蛇果給你送來，這一下你再瞎了，我還得再跑一趟，你知不知道，從嶺南跑到京城有多累？”

    花滿樓安安靜靜地聽著，他那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忽然輕輕地覆蓋在了玉池的玉手之上。

    花滿樓道：“玉池?！?/br>
    玉池“汪”了一聲。

    花滿樓道：“讓我看看你，我想……看看你?！?/br>
    玉池歪了歪頭，遲疑地道：“可是你的眼睛……”

    花滿樓道：“帳子里很暗，我可以的?！?/br>
    他的語氣很低、又很輕，不知為何，玉池竟還聽出了一種祈求的意味，花滿樓的手抓著她的手，忽然將她那一只手拽到了唇邊，在她手心里落下一個吻。

    花滿樓的眼睛是閉起來的，眼睫有些濕潤，正在輕輕地顫抖著，他在她的手心里，幾乎是用氣音在說話：“玉池，你讓我睜眼，看一看你，好不好？”

    他微微昂起了頭，陰影就打在了他的臉上，讓他顯得很想是一只被蜘蛛網(wǎng)所抓住的、乖順的蝴蝶。

    玉池忽然就不行了。

    她是蛇，腿腳本來就軟，此時此刻，卻更覺得簡直軟得連一絲力氣都沒有了，這個時候誰要是讓她從花滿樓身上離開，那簡直就是要她的命一樣的難受。

    她癡癡地看著花滿樓，又垂下頭去，輕輕地吻了吻他，這才道：“那好吧，我允許你睜眼啦?！?/br>
    花滿樓的睫毛輕輕地顫抖了一下。

    他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玉池就出現(xiàn)在了他的面前。

    她的臉很小，頭發(fā)漆黑而柔軟，她大大咧咧，不甚在乎形象，所以頭發(fā)有點亂糟糟的，這讓她看起來像是一個小孩子，可是她的臉……任何一個見到她臉的男人，都不會覺得她是個小孩子。

    她的眼角上揚，金色的眼睛瞇起來，其中也有萬千的妖異風(fēng)情所流出，她纖細的身體歪在榻上，蒼白的腳很柔軟，她有一點調(diào)皮，伸出自己的腳來去碰一碰花滿樓的腳，然后自己又笑了，露出兩顆小小的尖牙。

    花滿樓的目光清澈而有神。

    玉池故意問：“我美么？花滿樓？”

    花滿樓笑了。

    他只柔聲道：“和我想象中的一樣，玉池，你一定是這世上最美、最可愛的一條蛇。”

    玉池也笑了。

    她軟綿綿地纏住了花滿樓，好似再也不會放他離開一樣。

    第127章

    幾百年后。

    現(xiàn)在是冬天。

    這是一個四季分明的城市，夏天很熱，冬天也很冷，此時此刻，從玻璃窗往外看，能看到飄揚的雪花，雪花紛紛揚揚，落在地面上，將地面覆蓋成一片白色，而這一片白色，又讓整個天地看起來格外的亮堂。

    花滿樓正站在窗前，看著外面的雪景。

    他穿著一件寬松的編織毛衣，腳踩著一雙舒服的拖鞋，手上捧了一杯熱巧克力。

    臥室里，玉池踏拉著拖鞋，正一步一步地往外頭走，她一只手揉著自己的眼睛，還打著哈欠，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一看見花滿樓，就委委屈屈地要抱，嘴里說著幾百年不變的一個字：“冷……”

    花滿樓順手放下了那一杯熱巧克力，從善如流的將玉池摟在了懷中，玉池反手抱住了花滿樓，把臉貼在他的胸膛上，這件毛衣實在柔軟得很，讓玉池枕得也很舒服。

    當(dāng)然了，玉池更喜歡的還是花滿樓的臂枕，枕在花滿樓的手臂之上時，花滿樓通常會側(cè)過身子，玉池本就很纖細，稍微縮一縮，整個人都能全縮進花滿樓的懷抱。

    而且，他真的是一個盡職盡責(zé)的丈夫，玉池睡著了之后，他也不會撤掉臂枕，可以就保持這種樣子一整個晚上。

    當(dāng)然，最近是不行的，原因是……玉池在冬眠。

    蛇類會冬眠，這是一個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