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離婚吧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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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生物附體了嗎? 她丟下卡片,徑直去停車場。她去的那家商場規(guī)模非常大,等電梯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商場頂層新開了一家玉器店,想起十月就是外公八十大壽了,打算去看看有沒有適合的玉器,給外公買一件當壽禮。 她外公住在鄉(xiāng)下,退休前是村里的小學校長,為人有點古板。她小時候倒是經(jīng)常去外公家過寒暑假,后來父母出事,她被接到了喬家,叔侄倆曾陪她去探望過外公,但外公心傷獨生女之死,并不想見人,尤其是外孫女——她跟母親長得很像。所以這些年她鮮少再回鄉(xiāng)下,只是逢年過節(jié)給外公寄些禮物,再通個電話,問候一下老人家。外公偶爾也會給她發(fā)一兩張自己的照片,表示身體還行,用不著她cao心。 回想起來,上一次見到外公,還是三年前她跟喬晉淵結(jié)婚的時候。外公是余殊唯一的長輩,所以結(jié)婚前喬晉淵特地帶她回去,向老人家稟報一聲。當時外公打量了喬晉淵好長時間,最后只說了一句話:“你們好好過日子。”她到現(xiàn)在也不清楚,外公到底對喬晉淵是否滿意。 不過滿意與否都不重要了,她跟喬晉淵都離婚了。 她徑直搭電梯去頂層,卻意外地遇到了一個人。本來電梯里人擠人,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對方,但隨著樓層往上,人越來越少,最后只剩下兩個人,她這才察覺到一道目光直勾勾地望著自己。 是夏子書。 上一次見她還是在醫(yī)院,她失去了孩子,傷心得要跳樓。當時她一身病號服,臉色蒼白得像鬼,余殊以為那已經(jīng)是她最差的狀態(tài)了,沒想到此時一見,她不但依舊蒼白,而且整個人都瘦了好多。 “夏小姐?!彼欢⒌糜行┎皇娣?,主動打了招呼。 夏子書倏地收回目光,低聲道歉:“對不起,喬太太,我失禮了?!?/br> 余殊連忙道:“沒事?!?/br> 眼看著電梯快到頂層,夏子書忽然道:“喬太太,那天離開醫(yī)院后,你……你們還好嗎?” 當時余殊說的那番話,真情實感,并不像是臨時編造出來勸慰她的。而如果是真的,那么她和喬晉淵之間…… 這樣問委實有點冒昧,畢竟兩人又不熟,貿(mào)然打聽別人的私事過界了。不過余殊想到喬旭干的好事,雖然不全是他的錯,但夏子書作為女方,受到的傷害明顯更大,不免對她有幾分愧疚。 她想了想,說道:“以后你還是叫我余小姐吧。” 夏子書愣了一下,很快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驚訝地望著她。 正在這時,電梯叮一聲響,原來已經(jīng)到了頂層。余殊道:“夏小姐,我先走了?!甭氏茸吡顺鋈?。 夏子書卻在后面叫:“喬——余小姐,等等!” 余殊轉(zhuǎn)身不解地望著她:“還有事嗎?” 玉器店里顧客不多,有店員上前招呼,夏子書沖店員擺擺手,示意不用管她們。等店員離開,她指著不遠處的沙發(fā)說:“余小姐,我們能聊聊嗎?” 余殊以為她是想聊自己和喬旭的事,這事在喬旭那邊已經(jīng)過去了,可是這姑娘顯然并沒有放開,開解幾句也好,因此并沒有拒絕。 兩人走到沙發(fā)上坐下。余殊等著夏子書開口,后者低著頭沉默了許久,這才道:“余小姐,你會跟喬旭在一起嗎?” 余殊冷不防被問了這么一個問題,一時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夏子書抬起頭來:“他喜歡你那么多年,現(xiàn)在你也是單身了,就沒有考慮過跟他有進一步的發(fā)展嗎?” 余殊皺眉:“他喜歡我那么多年?夏小姐,你是不是搞錯了?” 喬旭當年的確喜歡過她,那還是剛上大學的時候,當時他買了一束花,把她拉到校園偏僻的角落,向她表白。結(jié)果那天喬晉淵剛好來學校探望兩人,撞了個正著。當時喬晉淵什么都沒說,只是如常帶兩人出去吃飯,飯后他找了個借口把喬旭支開,問余殊:“你喜歡喬旭?” 余殊那時眼里心里只有他,趕緊搖頭:“我拒絕他了?!?/br> 喬晉淵明顯松了口氣。余殊以為他是跟其他家長一樣,怕兩人早戀耽誤學習——畢竟那時她和喬旭才剛成年,誰知他接下來說的卻是:“那你跟我在一起吧?!?/br> 余殊懵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不敢相信地問道:“你是說,要我做你的……你的……” 喬晉淵神色有點不自然,沒看她,不過還是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答案:“就是你想的那樣?!?/br> 長久以來的夢想突然成了真,余殊感覺一點都不真實,最后喬晉淵在她唇上淺啄了一下,她才徹底清醒過來,喃喃地問道:“那喬旭那邊……” 喬晉淵道:“我會找他談的?!?/br> 她至今都不知道叔侄倆到底是怎么談的,但是從那天開始,她就成了喬晉淵的女朋友,喬旭的準嬸嬸。喬旭倒是傷心過一段日子,不過慢慢接受了這個事實,對她便再也沒有過任何非分之想了。 這么多年過去,她以為喬旭早就絕了那份心思,卻猛然從一個外人口中聽說,他一直喜歡著她。 夏子書見她不信,也沒爭辯,反而問道:“你知道我跟喬旭之間是怎么回事嗎?” 余殊搖頭:“不知道?!?/br> 喬旭并沒有跟她詳細講過,只是一再表明自己不喜歡夏子書,那晚的事純屬意外。 夏子書垂下眼眸,這姑娘長得很好看,有種林meimei的嬌柔美。她的睫毛很長,垂眸的時候,幾乎把那對大眼睛全都遮住了,用年輕人的流行語來說,是個妥妥的睫毛精。 她輕聲說:“我最開始知道喬旭這個人,是在他出演的一部電影中,算是對他一見鐘情吧。當時我瘋了一樣的搜集關于他的一切,他成了我這輩子最想得到的東西?!?/br> 她的語氣有點瘋狂,配合著那文靜的長相,卻又并不顯得違和。 她接著道:“我家里的情況你是知道的,我爸媽把我當掌上明珠,從小到大,我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但我沒有把這件事告訴父母,我太喜歡喬旭了,我希望他也能同樣喜歡我,而不是借助家里的勢力,用一些不光明的手段得到他。我小心翼翼地等待著機會,等啊等,等了整整三年,機會終于上門了?!?/br> 她輕輕嘆了口氣:“那天我去參加朋友組織的一個聚會,結(jié)果遇到了他。他拿著一杯酒坐在角落里,臉色不太好,我鼓足勇氣上前,本來想假裝是他的影迷,看看有沒有機會要個聯(lián)系方式什么的。結(jié)果他聽完我的自我介紹,忽然抬頭看我,說道:‘夏子書,子書,小書子,好名字’。” 聽到這里,余殊已經(jīng)懂了。喬旭口中的“小書子”,其實是“小梳子”,眼前這個可憐的姑娘被當成了她的替身。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夏子書,曾有過一點稀疏的熟悉感。 夏子書本想告訴她,她和喬旭發(fā)生關系的那晚,喬旭叫了幾聲小梳子之后,嘴里突然冒出了余殊的大名。但她覷了眼余殊的神色,見后者已經(jīng)明白自己要說的話,便沒有接著往下說。 兩人都沉默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夏子書才道:“余小姐,其實你可以跟喬旭試試看,他真的很愛你?!?/br> 余殊苦笑著搖搖頭:“不了。我十五歲開始跟喬旭朝夕相處,他在我心里一直都是親人,我從來沒對他產(chǎn)生過男女之情?!?/br> 她甚至都沒察覺到他的心思,否則就會注意避嫌,一早讓他絕了這個心思,免得他一直耽誤到如今,還害了另一個女孩。 夏子書道:“我跟他的事,其實是我的錯,是我在他喝的酒里下了點藥,之后又故意勾引他。他迷迷糊糊間把我當作了你,所以我們才……” 余殊打斷她:“夏小姐,你別說了。我雖然跟喬旭的叔叔離婚了,但在輩分上,仍舊是他的長輩。你們之間的事,我管不了,但我跟他是不可能的?!?/br> 她站起身,也不買玉器了,徑直往電梯走去。 夏子書在后面叫道:“余小姐——” 余殊聽而不聞,走了幾步,卻又忽然停下腳步,噔噔噔走了回來,說:“姓喬的都是渣男,我已經(jīng)從泥淖里走出來了,希望你也早日開始新生活?!?/br> . 余殊只下了一層,就出了電梯。這家商場非常繁華,每一層都人流如織,她混入人群之中,想要沾染一點別人的熱鬧,可是無論身邊有多少人,內(nèi)心的孤寂始終無法排解。 她想,她要失去喬旭了。 十五歲那年,那個陽光帥氣的少年出現(xiàn)在她身邊,用自己稚嫩的雙臂為她撐起一片天空,照顧她、陪伴她。那些被噩夢驚醒的夜里,她一睜眼,總能看到他關切的面容。 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卻又像是雙胞胎一樣,整天呆在一起。整整七年,幾乎從來沒有分開過。那是從少年到成年的一大段時光,是刻在骨子里永遠不會忘記的歲月。 她以為,他對她的感情只是情竇初開的一時沖動,早已淹沒在了無數(shù)晨曦和晚霞中。她曾堅信,即使離婚后她和喬晉淵形同陌路,也一定不會失去喬旭這個親人。 原來她錯了。 她耽誤了他這么多年。 如果沒有喬晉淵,她會不會愛上喬旭?這個問題沒有答案。因為在很小的時候,當她一次又一次從父母口中聽到喬晉淵的名字,便開始對這位師兄莫名地崇拜。及至十五歲那年陡然失怙,她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他。 盡管父母的同事朋友都來安慰她,詢問她是否需要幫助,可那些聲音根本無法直達她的心底。只有喬晉淵,只有他能感受到她內(nèi)心深處的悲痛,盡管從聽聞噩耗到葬禮結(jié)束,她都是一副渾渾噩噩麻木的模樣,但他就是知道。 因為,他和她有著同樣的感情。 那些年,喬晉淵一直在奔波,可無論自己過得再苦再累,在她面前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他叫他小師妹,說一切由他頂著,她以后都會有人保護。 他做到了。 盡管生活清苦,可她真的沒受過什么委屈。喬晉淵就像一棵高大的松柏,為她和喬旭擋著一切風霜雨雪。如果說喬旭的陪伴是春日里和煦的暖風,那喬晉淵的保護就是驟雨中遮頂?shù)拇髠恪?/br> 她把親情給了喬旭,把愛情給了喬晉淵。 可是喬晉淵逐漸忘記了跟在身后的她,一心只想著恩師的遺志,兩人之間的隔閡越來越大,她痛苦著,又期待著,直至最后,心灰意冷。 她太明白感情得不到回報的那種痛楚了,又怎能讓喬旭也承受一遍? 她拿出手機,打電話給喬旭,讓他晚上到自己家里來吃飯。 喬旭昨晚跟喬晉淵吵了一架,還差點挨打,接到余殊電話的時候,未免有點心虛。好在今天喬晉淵一早就去了公司,這個點并不在家。他做賊似的開車出了門,路上又鬼使神差地買了一束百合,到了余殊家卻發(fā)現(xiàn),她家門外竟然擺著一捧鮮艷欲滴的玫瑰。 玫瑰花束中好像有一張卡片,他正想俯身查看,門忽然開了,余殊站在里面:“進來吧?!?/br> 他只好把腰又直了回去,假裝漫不經(jīng)心地問:“這是誰給你送的花???” 余殊一邊往里走,一邊說:“不知道,可能是姓喬的吧?!?/br> 喬旭:“……” 他的心劇烈一跳,心想不會吧,難道小叔剛才來過?那他有沒有看到他?雖然他在喬晉淵面前振振有詞,可是在已經(jīng)被小叔警告之后,還要跟他搶女人,他始終還是有點怕。 他故作鎮(zhèn)定地關上門,追上余殊,將手里的花遞給她。清幽的香水百合,綴著白色滿天星,是余殊很喜歡的一種搭配。余殊望了望那束花,卻沒有接,只道:“你先坐一會兒,還有一道菜沒好?!?/br> 喬旭訕訕地縮回手,見她已經(jīng)去了廚房,只好自己去找花瓶。 余殊做了一大桌子菜,兩個人根本吃不完,喬旭有點忐忑,問道:“還有別的客人嗎?” 余殊一邊給他盛湯,一邊答道:“沒有,就我們兩個。” 喬旭沒敢再問。 余殊盛好湯,遞給他,說:“這餐是給你踐行的?!?/br> 喬旭滿頭問號:“踐什么行?” 余殊給自己也盛了湯,坐到他對面,喝了幾口,這才回答:“喬旭,你該回米國了。” 喬旭差點沒端住碗:“我……我暫時還沒這個打算啊。” 余殊抬頭看著他。這邊的燈依舊是她喜歡的暖色,燈光落在她清亮的眸子里,就像星子倒映在水中,美麗極了??赡请p美麗的眸子此時卻清清冷冷的,這讓喬旭心里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余殊沒理會他的話,自顧自說下去:“你今年已經(jīng)二十五,不能再像過去那樣渾渾噩噩了,得安心找個女朋友,工作也要更努力一點,等成了家立了業(yè),我就不用再cao心你了。” 這副長輩的語氣讓喬旭非常不適。雖然余殊從前也時常板起臉,搬出嬸嬸的架子,但那都是開玩笑的,像現(xiàn)在這樣一本正經(jīng)還是第一次。 他終于意識到,這頓飯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樣。 余殊沒聽到回答,給他夾了塊rou,用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跟你說話呢,怎么這么沒禮貌?” 喬旭猛地低頭扒了幾口飯,連帶著她夾的那塊rou一起吞了下去。飯菜都還是過去的味道,可眼前的余殊卻不再是過去那個人了。 余殊執(zhí)著地望著他。 喬旭嘴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澀的味道,仿佛剛剛吃下去的是苦茶。他垂著眸,唇角微微向下彎,一米八幾的大男人,卻像是個孩子般委屈。 過了很久,他才翕動嘴唇,含糊地問:“你不要小叔,也不要我了嗎?” 這話一出口,他驀然想起她剛到喬家時的情形,那時她總是做噩夢,他每晚守在床邊,曾聽到過她的很多囈語。失去雙親的少女太沒有安全感了,常常在夢里喊“爸爸mama別離開我”、“你們不要我了嗎”,每當那時,他都會上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耳邊低聲道:“別怕,我和小叔在,我們永遠不會不要你?!?/br> 大多數(shù)時候她并沒有被他的話喚醒,偶爾睜開眼睛,見到是他,緊緊攥住他的手,又倒頭睡去。 他沒有食言,可是如今,她先不要他了。她跟小叔離了婚,然后連他也不要了。 他的心像是浸泡在黃連中,苦極了。 余殊看著他頹廢的模樣,心里也難受,但還是狠下心說:“等你結(jié)婚的時候,我可以以長輩的身份出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