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然，扶住他的不是姜太公，而是夏油杰。

    夏油杰嘆息一聲：“你是笨蛋嗎？”

    不知道是在吐槽這個離譜的稱呼，還是在吐槽走路也能撞樹的蠢事。

    他的臉上血淋淋的，想必也經(jīng)歷了一場激戰(zhàn)，但和剛才的那雙充斥著暢快與純粹的蒼天之瞳不一樣，他的紫眸陰郁而又渾濁，像是咕嚕咕嚕冒著泡的毒藥，是一種不詳?shù)念伾?/br>
    觀月音試探地叫了一聲：“杰？”

    夏油杰沉默不語地盯著金發(fā)少年的臉，神情似是在確認(rèn)自己接住的友人是真實的存在還是虛假的幻想。

    幾秒后，他才以一種失而復(fù)得的苦澀口吻緩緩開口道：“那人說你和悟都死了，我以為……”

    “哈？聽他胡扯?！庇^月音一邊打斷對方，一邊尋思著怎么一個兩個都覺得他要與世長辭了，就算對他的實力沒有信心，好歹相信他的運氣吧。

    他虛弱又得意地笑了笑：“我倆出復(fù)活甲了?！?/br>
    “……”

    觀月音本以為夏油杰會給他一腦瓜崩，再不濟也會吐槽自己幾句，比如嘴角抽搐地說他油嘴滑舌，再比如微笑著威脅要松手讓他摔地上。

    結(jié)果夏油杰什么也沒有說，他只是沉默不語地把半癱在自己懷里的觀月音提了起來，然后抬起觀月音的一條胳膊搭在肩膀上，攙扶著他往校醫(yī)院的方向走去。

    這下輪到觀月音沉默了。

    他不動神色地瞥了一眼夏油杰，對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就像麻木到一定境界就會被刪去所有的情感，變成一具行尸走rou的軀殼。

    換作平時，觀月音可能會抱著有難同當(dāng)?shù)南敕ǎ詺骋磺ё該p八百的方式，賤兮兮地來上一句“杰，你也被打敗啦”，但這回他很快就打消了苦中作樂的想法。

    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還要嚴(yán)重。

    他甚至都不敢問發(fā)生了什么。

    只有夏油杰一個人渾身帶傷地出現(xiàn)在這里，情緒也不太正常，那么答案就不言而喻了。

    「星漿體」天內(nèi)理子，多半已經(jīng)遇害了。

    雖然觀月音的性格比較直，和朋友們混熟后更是想說什么就說什么，但他的情商永遠是在線狀態(tài)，不然他的人際關(guān)系也不會那么好，有些不合時宜的話他是不會說出來的，除非他想故意氣對方。

    比如灰崎祥吾，誰讓他天天違反風(fēng)紀(jì)。

    比如咒術(shù)界高層，封建余孽就應(yīng)該一鍋端了。

    但夏油杰肯定不在這個行列。

    觀月音有些擔(dān)心夏油杰的心理狀態(tài)，他的情況和自己、和五條悟都不一樣，不單是被按著打了一頓那么簡單，而是眼睜睜地看著想要保護的人被剝奪了生命。

    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觀月音再清楚不過了。

    那時候的他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也是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父親死去。

    而夏油杰的痛苦可能遠在這之上，他與五條悟自稱最強組合，來自強者的自信讓他以為自己能夠守護一切，最終卻被伏黑甚爾粉碎得徹底，連同自尊心也一道丟進了深淵。

    觀月音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夏油杰。

    在「星漿體」事件中，哪怕他們達成了共識，他依舊是置身事外的旁觀者，頂多算是個路過的倒霉蛋，去校門口看了一眼就差點被丟了小命的那種。

    他和天內(nèi)理子沒有相處過一分一秒，對于她的死亡，他是遺憾且惋惜的，除此以外他沒有其他情緒。

    說他冷酷也好，說他麻木也罷，咒術(shù)師需要面對的死亡太多了，如果情感沒有那么淡漠，極有可能信念崩塌，在負面情緒中迷失自我。

    從這個角度來看，他已經(jīng)成為了徹頭徹尾的咒術(shù)師了。

    但夏油杰不一樣，他們朝夕共處了三天的時間。

    觀月音不知道這三天發(fā)生了什么，只能從聊天記錄的只言片語還原他們的經(jīng)歷，但他能確定的是，這件事一定會成為無法磨滅的陰影，深深地埋藏于夏油杰的內(nèi)心深處，日復(fù)一日地啃噬著他的靈魂。

    觀月音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這件事可能會成為一個糟糕的導(dǎo)火索。

    偏偏他的直覺都很靈驗。

    “——悟呢？”

    夏油杰的聲音打斷了觀月音的思緒，他抬起腦袋，兩根耷拉著的呆毛看起來有氣無力的：“你倆沒碰到嗎？他學(xué)會反轉(zhuǎn)術(shù)式嗨翻天了，去找那個男人復(fù)仇了?！?/br>
    “……這樣嗎?！?/br>
    夏油杰的眼神晦暗不明。

    觀月音側(cè)眸盯著夏油杰看了幾秒，他張了張嘴，最終卻什么也沒有說。

    他心想，果然這個任務(wù)就應(yīng)該推給別人。

    盡管夏油杰的情緒不太對勁，但不影響觀月音信賴地將自己托付給他——大概是看到他容易產(chǎn)生安心的情緒，兩人還沒走到校醫(yī)院，觀月音就靠著夏油杰的肩頭昏了過去。

    夏油杰無奈地瞥了一眼那顆金燦燦的腦袋，索性把與自己身高相仿的觀月音背了起來。

    他很懊惱，也很愧疚。

    不光因為天內(nèi)理子，還因為觀月音。

    他和悟都大意了，錯估了伏黑甚爾的實力。如果他沒有在群里打下那行字，觀月音就不會從宿舍沖到校門口，更不會和伏黑甚爾對上以至于差點喪命。

    如果自己的一句話害死了朋友，他會后悔一輩子的。

    所幸的是，觀月音死里逃生，但他受了很嚴(yán)重的傷，聽他的闡述，如果不是最后的關(guān)頭用反轉(zhuǎn)術(shù)式稍微治了一下，夏油杰恐怕再也見到不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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