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天當(dāng)周防尊的手剛一碰到她的腦袋側(cè)面，愛麗絲卻尖叫著、像是恐懼著什么怪獸一樣地躲開了。

    ——七天不見感情已經(jīng)生疏到這個地步了？！

    被甩開手的那一刻，赤之王遭到的心理創(chuàng)傷不啻雷劈。

    但很快他們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怎么回事？”

    他扭頭看向齊木楠雄，少年卻嘆氣道：[這種事應(yīng)該你自己問她。]

    “麗茲？”十束將她放到地上，用手掌輕輕攏住正在瑟瑟發(fā)抖的愛麗絲的腦袋。

    他甚至有點(diǎn)不敢碰她，像生怕這個糖霜做的小不點(diǎn)會因為自己任何一個微小的觸碰而破碎。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周防尊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開始習(xí)慣愛麗絲的哭聲。

    總之，假如有人敢向他提問“可以介紹一下你的家人嗎”，他腦海里會第一時間跳出他的大女兒是個沒什么表情的小人偶，他的小女兒則是個截然相反的……該說她是只小尖叫雞嗎？不管力道輕重動作大小，她都會立刻給出相應(yīng)的反應(yīng)——這樣讓他不敢對愛麗絲坦白的答案。

    和櫛名安娜有著天差地別的不同在于，周防愛麗絲是個嬌氣包。

    打是打不得的，罵自然也是不能罵的。甚至哪怕語氣稍重一點(diǎn)，都會惹得這只軟趴趴的黏黏寶滋滋地往外冒出咸澀的眼淚水。

    她哭起來的樣子真的很可憐。

    怎么會有這么可憐的孩子，必須好好保護(hù)她才行——這樣的意識悄無聲息地被種下，又悄無聲息地生根、發(fā)芽、盤錯成細(xì)密的網(wǎng)。而制造出這一切的，并非是為他們營造出錯誤認(rèn)知的假象和偽裝，而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實。

    周防愛麗絲是確確實實的、非常的弱小。

    一場感冒可以讓她難受三五天，一次摔跤可以讓她膝蓋留下傷口并且發(fā)膿一星期，劇烈運(yùn)動超過兩百米就會氣喘吁吁，四肢細(xì)得從樓梯第二階摔下來都會嚇得人魂飛魄散。

    看著她玩滑板死死地抓著八田的手，不管八田怎么喊疼都不肯放開，彼時靠在吧臺旁邊的周防尊就會想，說不定剛出生的幼鹿都比愛麗絲強(qiáng)壯。

    畢竟野生動物從出生起便大多都是堅韌的。

    在只有弱rou強(qiáng)食的野外不能很快地學(xué)會奔跑只會等來死路一條。

    所幸愛麗絲并不需要接受那種殘酷命運(yùn)的傾軋。

    作為一個有點(diǎn)不太普通的人類小孩，她會健康快樂地長大，然后等到時機(jī)成熟走出舒適的象牙塔開辟自己陌生的領(lǐng)域。

    而假如她在外面受到了挫折，想要縮回家里也沒關(guān)系。

    因為是他的女兒，只要他還活著就沒人能給她氣受。

    為了她和安娜，還有其他人，他似乎也不是不能再試著努力地控制自己的力量和脾性，在這間名為“責(zé)任”的永恒牢籠里心甘情愿地待下去。

    至少在那個時候他是這么想的。

    明明是這么想的，甚至還想到了很多他自己沒有經(jīng)歷過、只是在電視上看到了類似的社會新聞的情形。比如說被同班同學(xué)霸凌、被教導(dǎo)主任刁難、被討人厭的男生塞情書之類云云……

    他倒也沒夸下過?？谡f在教養(yǎng)愛麗絲這方面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

    只是起碼能做到不讓她受傷，或者被人欺負(fù)之后幫她打回去之類的事情……

    然而事實是，他連這種簡單的承諾都沒能履行。

    在她被人幾乎扯掉頭皮的時候他不知道在哪里，在她被關(guān)在黑黢黢的屋子里大哭的時候他也不知道在哪里，還有在她因為害怕到說不出話連許愿的能力都被剝奪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自己在做什么？

    周防尊摸了摸口袋，這才想起煙放在吠舞羅一樓的茶幾上，好不容易為了愛麗絲戒掉的煙癮又被他重新拾起。

    ……好在現(xiàn)在又有理由重新戒掉了。

    抱著哭聲逐漸低弱下去的愛麗絲，他聽小家伙細(xì)聲細(xì)氣地念叨。

    “想要回家”。

    “想見出云”。

    “如果見不到，愛麗絲會很快因為傷心而死掉的……真的會死掉……”

    她一邊用誰都能聽到的聲音嘟囔，一邊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她的哥哥們，又討好地看了眼石板。

    她的哥哥們態(tài)度倒還算柔和。齊木楠雄一言未發(fā)，站在他身后的齊木空助則向愛麗絲微笑著，似乎是在鼓勵。

    只有作為非人造物的石板的態(tài)度依然很不近人情：[不行。]

    [如果你不去觸碰更改他人的命運(yùn)還能稍微延長這段時間，但我已經(jīng)放任你為所欲為很多次了。]

    [要么跟你原來的世界徹底說再見，要么就永遠(yuǎn)別再回來。一切都是有代價的。你也跟我約定過了。]

    [現(xiàn)在反悔，你是在試圖毀約？]

    祂稚嫩的聲音里透著冷冽。

    可以把這塊破石頭給砸了嗎？

    周防尊擰眉思考著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嗚……”好不容易停下來的愛麗絲又開始哭。

    而這次她很聰明地?fù)Q了個更容易被說動的對象。

    “楠雄a夢求求你……”

    齊木楠雄：[……]

    他頭疼了半晌，最后還是在愛麗絲比波濤一層更比一層高的哭聲和愿望中嘆了聲氣。

    [能否允許她回去，再見想見的人最后一面？]

    [這是交易？]石板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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