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滿樓真的不大相信。

    他畢竟不是個傻子，她這語氣明明就有鬼。

    “咳咳，現(xiàn)在我的身份暴露了，不得不回天了?！庇嗤胪胗止首魃畛恋乜人詭茁?，向他道別:“你可不能出去亂講，也不許對我的碗不好，否則我叫雷神朝你天打五雷轟!”

    花滿樓虛弱道:“那我要如何報答仙子呢？”

    “害，叫我碗碗就好啦，我是偷偷下凡的嘛?！?/br>
    “唔……我以后下凡，你還請吃飯嗎？”她搓了搓手，有點興奮:“你看，像我這種厲害的神仙，是不稀罕要錢的，但是與百姓同甘共酸，就很有意義?！?/br>
    是的，她什么都吃但不吃苦的。

    “我住在西湖邊的小樓里。不論何時，只要你饞……想與民同樂了，必不教碗碗失望而……回天。”

    這番話說得屬實有些艱難。

    花滿樓尬得白凈面皮都漲紅了。他這輩子都沒有說過這么教人頭皮發(fā)麻的話，偏偏又不好不順著她講。

    花滿樓暗忖著，這小姑娘應(yīng)當(dāng)是只碗妖。

    就算直說他也不至于多怕，這般卻很要命。

    得到了鄭重的承諾，小妖怪美滋滋將新朋友的地址記在了心里，卻故作淡然道:“你不看表演的話，我就先走了嗷，有緣再見!”

    花滿樓肅然頜首，舉起手中的碗對準(zhǔn)她，目送小姑娘的身影蹦蹦跳跳地遠(yuǎn)去，暗自松了口氣。

    他稍有疲憊，但大體還是歡欣激動的。

    原本想立即回去告訴家人朋友這個好消息，但聞著面前陽春面飄來的氣味，又覺不應(yīng)浪費，連“神仙”都吃了個底朝天，他怎能一口不嘗？

    面泡得久有些坨，勝在湯清味鮮，滋味還是很好的，底下還臥著個金燦燦的荷包蛋，是流心的，煎得很嫩。

    他很小的時候眼睛還看得見，自然也吃過，但過了這么多年，早已忘卻它的模樣。

    原來荷包蛋真跟人們說的一樣。

    ——像是暖融融的太陽，很漂亮。

    花滿樓無比感激此刻的一切，懷著虔誠的心情，一口口將整碗面都吃到了腹中。他是個熱愛生命和鮮花的人，卻從未想過會為碗面感動……

    直到無聲無息的身側(cè)，忽傳來幽幽語聲。

    “——你能給我做個好好吃驚的表情嗎？”

    余碗碗不知何時竟悄咪咪坐回到他邊上，曉得打斷人吃飯不禮貌，便很耐心地等花滿樓吃完了要擱下筷子時才出聲。

    “……”三魂七魄差點給她嚇飛了一半。

    難怪、難怪之前并未聽到那獨特的走樓梯的聲響。

    他硬生生擠出了一個溫和的微笑，尷尬而不失禮貌。隨后啟唇，緩緩道:“我好……生、吃、驚、啊……”

    余碗碗發(fā)出了杠鈴般的笑聲。

    她徹底地滿意了，高興了，也快活了。

    小妖怪起身，“嗖”地從二樓窗戶飛出。

    這回是真走，不打算再逗新朋友了，就像個紅黃相間的小火箭一樣螺旋升天，直奔江邊。

    若再晚些，海紅珠恐怕要氣呼呼地揪她耳朵了，余碗碗自恃身份，丟不起這個人。

    花滿樓佇立窗邊，久久不語。

    內(nèi)心卻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第5章 晉江文學(xué)城獨家發(fā)表

    遠(yuǎn)望江邊時，海紅珠果然站甲板上叉著腰。

    少女身姿輕盈，見了小妖怪磨磨蹭蹭不知從哪里鉆出來，徑直拉著繩索蕩下，指著天際黯淡的斜陽，劈頭教訓(xùn)對方怎么那么晚才回來，教人cao心。

    碗碗睜著無辜的月牙眸，也沒辯解，呆呆道:“我給你帶了東西吃呀?！彼孟骂^頂?shù)耐?，獻寶似地給紅衣少女瞧:“這個燒餅很香的!”

    眼前小姑娘清凌凌的目光，仿佛在問:我都對你那么好了，你怎么還要數(shù)落我呢？

    于是海紅珠再不好冷著臉了。

    曉得她什么東西都愛放碗里，討生活的人倒也沒那么講究，少女拿起一塊點心咬了口，含糊道:“什么燒餅，明明是千層糕!”且居然還是熱的。

    小妖怪笑嘻嘻的，不說話。

    海紅珠無奈道:“咱們的船馬上要往北走，不然趕不上明天的表演啦，明日是你正經(jīng)在戲班子里亮相，認(rèn)真些，仔細(xì)我爹說你。”

    余碗碗瘋狂點頭，之前是取財有道，不好薅新朋友的羊毛，畢竟她是個腳踏實地的好妖，明天干票大的、賺大錢、吃大餐!

    她們剛鉆進船艙，野犢子等人便將錨拉起，船緩緩使出窄小的港口……等江小魚和陸小鳳氣喘吁吁趕到時，只瞧見遠(yuǎn)處升起的帆。

    陸小鳳皺起眉毛:“來遲了一步，怎么辦？”

    小魚兒聳聳肩:“江湖雖大，總能再遇見的?！?/br>
    花滿樓既答應(yīng)，自然守口如瓶。

    偏偏小魚兒對這彩碗印象深刻，陸小鳳則琢磨著若能請對方將無情的腿也給治愈哪怕半成，那是再好不過了。

    他倆一拍即合，當(dāng)即追出。

    如今失之交臂，陸小鳳打算往船行的方向沿途觀察，碰碰運氣；小魚兒則打算去京城看望伯父燕南天大俠，暗中再探消息。

    *

    鑼鼓聲敲起來真是很引人側(cè)耳的。

    “來，瞧一瞧看一看嘞……海家班途經(jīng)貴地，請各位賞臉，也好教我們混口飯吃!”班主聲音洪亮，一點兒也不像個六十來歲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老人。

    小妖怪被安排壓軸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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