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帶陳寵過來，是她和沈羨之商量好的，目的就是殺丁誠個(gè)措手不及。

    丁誠肯定沒想到，向來對他唯唯諾諾、最讓他看不起的陳寵，竟然會(huì)在關(guān)鍵時(shí)刻成為指證他的重要證人。

    而將這一切在趙鴻善面前揭開，也是他們計(jì)劃好的。

    讓趙鴻善親手剪除自己的黨羽，親手將自己的小弟送進(jìn)大牢，便是他們給他準(zhǔn)備的驚喜。

    相信無論是丁誠還是趙鴻善，今日都徹徹底底感受到，何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計(jì)劃進(jìn)行得十分順利，秦婉也松了口氣，正想轉(zhuǎn)身離開，冷不丁卻聽見沈羨之的聲音。

    “告一段落？”他語氣很淡，卻潛藏著隱隱的不悅，“誰說告一段落了？”

    秦婉一愣，抬起頭來，狐疑地看向他。

    怎么，沈羨之突然變卦了？

    沈羨之卻并不看她，對著旁邊一臉茫然的趙鴻善道：“鴻善兄，我聽說前幾日，工部丟了本重要的資料？”

    “資料？”趙鴻善似是想起了什么，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是有這么件事，羨之兄問這個(gè)做什么？”

    趙鴻善很是茫然，秦婉卻心下一驚。

    那工部的造冊是她偷的，沈羨之此刻提起，是想要干什么？

    難不成沈羨之想連帶著她一起，也一網(wǎng)打盡么？

    秦婉惴惴不安地看向沈羨之，卻見他淡淡說道：“鴻善兄可知，那造冊如今在哪里？”

    “在哪里？”趙鴻善聽見這話，不由得意外起來，“難道羨之兄有線索？”

    沈羨之點(diǎn)了點(diǎn)頭，瞥了秦婉一眼，“若我沒猜錯(cuò)，如今這造冊，便在鴻善兄面前?！?/br>
    “我面前？”趙鴻善訝異道：“羨之兄莫要誆我，我府上哪里來的工部造冊！”

    “鴻善兄是沒有，但你眼前的這位姑娘，可不見得沒有。”

    秦婉心下重重一沉。

    原來螳螂捕蟬，還有黃雀在后。沈羨之不光想拔掉丁誠這顆眼中釘，還想將她也一并除去。

    是自己天真了，沈羨之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怎么可能真正信任自己？

    太天真了。

    趙鴻善聽見那話，臉色陰了下來。

    他走到秦婉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道：“我早就發(fā)現(xiàn)你不對勁，沒想到你竟然敢偷工部的造冊。說，你到底是何居心！”

    秦婉低著頭，沒有接話，渾身緊繃。

    她先前沒預(yù)料到這種情況，沒有提前準(zhǔn)備措辭，眼下很是猝不及防。

    她努力思索著對策，可不管怎么考慮，都繞不過一個(gè)坎：

    沈羨之什么都知道，面對這樣一個(gè)人，她又要怎么辯駁？

    趙鴻善步步緊逼，眼看就要掐上秦婉的脖子。秦婉心一橫，將袖箭藏在手心。實(shí)在不行，便只有拼一把了。

    沈羨之卻突然輕笑了一聲。

    “鴻善兄誤會(huì)了。”

    他拿起折扇，看了秦婉一眼，隨后遙遙一指，將折扇指向陳寵。

    “我說的，是她?！?/br>
    第25章 離開燕春樓

    秦婉愕然地抬起頭，便見到沈羨之的折扇遙遙指著陳寵。

    造冊在陳寵那里？怎么可能！

    陳寵也顯然不敢相信，驚訝道：“什么造冊？我怎么會(huì)有哪種東西！”

    趙鴻善懷疑地看了陳寵一眼，對沈羨之道：“羨之兄，她怎會(huì)有工部的東西？莫不是搞錯(cuò)了？”

    沈羨之冷笑了一聲，“鴻善兄這話有趣，陳寵沒有，玲瓏姑娘便該有了？”

    “這……”趙鴻善尷尬了一下，“我不是那個(gè)意思。”

    “鴻善兄既不信，不如自己問?！鄙蛄w之往椅背上一靠，懶懶道：“問問這位陳寵姑娘，身上可藏了什么東西?！?/br>
    陳寵聽見這話，渾身忽然緊繃了一下，雙手不自覺地向懷里護(hù)去，反應(yīng)過來以后又迅速將手放下。

    這小動(dòng)作被秦婉看在眼里，不由得有些詫異：陳寵明明沒有造冊，又在緊張什么？

    趙鴻善顯然也有些不信，他打量了陳寵一眼，“你身上藏了什么？拿出來看看?！?/br>
    “大、大人?！标悓櫳碜佑行┌l(fā)抖，聲音也微微發(fā)顫，“我哪能有什么重要東西，想必是誤會(huì)了?！?/br>
    見她遮遮掩掩，趙鴻善皺起了眉：“既然是誤會(huì)，拿出來又有何妨？”

    “大人......”陳寵似是很不情愿，“我真的沒有你們說的東西......”

    趙鴻善今日本就十分煩躁，看著陳寵扭扭捏捏的樣子，心下更是冒起了火，“你再不拿出來，休怪我動(dòng)手！”

    “大、大人別動(dòng)手，我拿就是了......”陳寵這才從慢慢懷里拿出了一個(gè)布包，遲疑著不想打開。

    趙鴻善見狀，一把搶了過去，用力一抖?！芭尽币宦?，什么東西掉在了地上。

    秦婉仔細(xì)一看，頓時(shí)愣在原地——

    那掉落在地的，竟真是她從藏書閣里拿出的造冊！

    “大膽陳寵！”趙鴻善看見那造冊，臉色頓時(shí)難看了起來，“竟敢偷盜工部重要機(jī)密！”

    “不、不是這樣的！”陳寵驚慌地跪趴在地上，“我、我也不知道這東西那么重要，那個(gè)人只說讓我好好放著，沒告訴我這是什么.....”

    那個(gè)人？

    秦婉愣了一愣，忽然意識到——

    陳寵是不是以為，她藏在懷里的，還是那本從淳安帶來的賬本？

    她以為這東西跟那刺客有關(guān)，怕自己受到牽連，所以才不敢拿出來？

    可這造冊，她只給沈羨之看過，怎么會(huì)......

    秦婉突然想到了什么，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gè)不可思議的念頭。

    難道是沈羨之偷天換日，將造冊放到了陳寵那里？

    他知道陳寵因?yàn)楹ε?，一定?huì)將這棘手的東西帶在身上，想辦法找地方扔掉；而陳寵遮遮掩掩、躲躲藏藏的心思，又恰好成了他最好的助力！

    秦婉愕然地看向沈羨之，卻見他正閑閑地靠在椅背上，把玩著手里的茶盞。

    察覺到秦婉的目光，他懶懶地抬起頭來，目光淡淡從她身上掠過，停留在憤怒的趙鴻善身上。

    趙鴻善此時(shí)已怒不可遏，他不聽陳寵解釋，大聲喊道：“來人，將此人帶下去，聽候發(fā)落！”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陳寵驚恐地顫抖起來，“大人饒命！”

    趙鴻善不耐煩地?fù)]了揮手，身邊的護(hù)衛(wèi)便沖了上來，迅速將陳寵帶了下去。

    前廳很快又靜了下來，秦婉低頭不語，心里卻始終想不通。

    沈羨之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與陳寵無冤無仇，沒理由出手對付，況且以他的性子，又怎會(huì)與一個(gè)青樓女子計(jì)較？

    為了斬草除根么？可丁誠已經(jīng)被拿下，一個(gè)陳寵又能掀起什么風(fēng)浪？真的需要他如此精心設(shè)計(jì)么？

    秦婉微蹙著眉頭，正在沉思之中，沈羨之卻突然開口。

    “鴻善兄，”他不疾不徐道：“陳寵一介青樓女子，如何竟能拿到工部的造冊？此事倒需好好查查?！?/br>
    “那還不簡單？”趙鴻善生氣道，“工部還有哪個(gè)人與她有關(guān)系？不就是丁誠么！他肯定是被美色昏了腦袋，竟把如此重要的東西交了出去！”

    “鴻善兄說的是。此事既已真相大白，便勞煩鴻善兄將造冊交還工部，算是了卻一樁要事?！?/br>
    趙鴻善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這就派人將造冊送回去。至于丁誠，都察院很快就會(huì)來人，請羨之兄放心?！?/br>
    “有勞鴻善兄了?！鄙蛄w之施施然站起了身，“府中還有事要處理，既如此，我們便不再叨擾?！?/br>
    沈羨之向趙鴻善微微點(diǎn)頭示意，瞥了秦婉一眼，便向門外走去。

    秦婉會(huì)意，向趙鴻善行了一禮，快步跟了上去。

    ******

    馬車上。

    沈羨之斜靠在馬車上，把玩著手里的折扇。

    秦婉坐在對面，一眨不眨地盯著他。沉默了許久后，她終于忍不住開口。

    “沈羨之，”秦婉看著他，“你剛剛……是為了幫我么？”

    “哦？”沈羨之打量了她一眼，似笑非笑道：“何出此言？”

    “丁誠擔(dān)了兩樁重罪，已經(jīng)沒有翻身的可能。陳寵與你無冤無仇，你自是不必出手對付?！?/br>
    “但你將偷盜的罪名安在了他兩人身上，我便洗清了罪名，不必因此而提心吊膽?！?/br>
    “所以，你是為了幫我吧？”

    沈羨之看著秦婉，嘴角幾不可見地?fù)P了揚(yáng)，不置可否道：“你愛這么想，便這么想吧?！?/br>
    “沈羨之。”秦婉抿了抿唇，遲疑了一下才道：“多謝。”

    沈羨之嗤笑了一聲，轉(zhuǎn)頭看向窗外，似是懶得回應(yīng)。片刻之后，他才懶懶道：“被欺負(fù)便還手，用不著忍著。”

    秦婉怔了怔，沉默地垂下了頭。

    她剛剛，其實(shí)還有一句話沒說出口。

    憑沈羨之的能力，若想幫她洗清罪名，辦法有得是，何必非要與陳寵過不去？

    他明明不屑與一個(gè)青樓女子計(jì)較，卻精心設(shè)計(jì)了這樣一個(gè)局；

    他明明可以悄無聲息地處理，卻偏要大費(fèi)周章，讓陳寵在她面前認(rèn)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