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琢的身子骨弱，很快脖頸上便被她掐出幾道紅痕，連帶著原本白皙的面頰也漲紅了。

    見季青琢如此反應(yīng)，燭蛾竟然收回了手——若她是修士，應(yīng)該不可能這么弱，而她與梁國皇帝有過約定，她不會傷害梁國百姓。

    季青琢有反抗?fàn)T蛾的能力，但她放任燭蛾掐著自己的脖子，就是為了證明一件事——證明女官長對她說的“燭蛾不會傷害梁國人”這件事是真的。

    燭蛾松開手之后，季青琢捂著自己的脖頸，咳了好幾聲，面上憋出的紅色退去，面色變得蒼白。

    “花燈會上與她一道前來的修士，你應(yīng)該知道他的實(shí)力吧？”季青琢指的是與孟遙嵐一道的孟連，那位老者太強(qiáng)大了。

    “她不是傻子，既然敢進(jìn)來，她就有全身而退的能力。”季青琢因?yàn)榉讲湃毖踹^久，感覺自己有些站不住了，便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輕輕喘著氣。

    燭蛾亦是緊緊黏著她，撲了過來，直接壓在她的身前，額上的觸角落下，碰到了季青琢的額頭，圓圓的發(fā)髻也動了動。

    “你是誰？”燭蛾認(rèn)出了季青琢就是那晚指揮她打開浮雕墻的聲音主人。

    “我……我不想你死?！奔厩嘧链鸱撬鶈枺谶€未取得燭蛾信任之前，她不會暴露自己的修士身份。

    “她能……殺得了我？”燭蛾歪著頭問季青琢到。

    “她自然能?！奔厩嘧翆⒆肋叺谋幽昧诉^來，往自己喉嚨灌了一大口水。

    她是來說服燭蛾、取得她信任的，她第一次做這種事，所以十分緊張。

    “現(xiàn)在她沒有動你，是因?yàn)榛噬下暦Q與你沒有交易，而他們出于對皇上的尊重，所以沒有直接殺死你?！奔厩嘧敛徽f廢話，直接將最簡單的真相告訴燭蛾。

    “你殿內(nèi)的浮雕墻之后，就藏著與皇上交易的陣法，她若入內(nèi)，察覺浮雕墻的不對，從而將那陣法發(fā)現(xiàn)，到時候不僅你要死，皇上也要死?！奔厩嘧廉?dāng)然知道玄云宗對邪魔深惡痛絕，與邪魔有關(guān)的一切他們都要蕩平，梁國皇帝將靈魂出賣給燭蛾，自然也在他們的審判范圍之內(nèi)。

    “你……”燭蛾的圓圓發(fā)髻上翻，露出無數(shù)雙復(fù)眼來，她有著身為邪魔的自傲，“浮雕墻用特制的金屬澆筑而生，可以隔絕所有靈氣，你以為他們有能力不依靠法術(shù)就解開浮雕墻的機(jī)關(guān)嗎？”

    “燭蛾。”季青琢不喜歡沒有自知之明的人，邪魔也一樣。

    她扭過頭來，看著燭蛾面頰上的那只眼睛：“我都能解開，你說他們難道解不開？”

    作者有話說：

    別人試圖取得信任：迂回、欺騙、花言巧語。

    琢琢試圖取得信任：自爆卡車（bushi）

    第102章 102%

    這浮雕墻是燭蛾讓梁國皇帝建造的， 就是為了保護(hù)這些秘密，她很自信就算是修士前來也無法解開它，但季青琢如此說， 倒讓燭蛾一驚。

    燭蛾想，那日晚上，讓她鬼使神差做事的也是這個聲音，面前這個假裝啞巴女官的女子， 究竟是誰？

    “你有什么目的？”燭蛾不相信季青琢是有善意的。

    “我不想你被她殺了?！奔厩嘧林貜?fù)了一遍自己的目的。

    “你是人類，我是邪魔， 你想保護(hù)我？可笑可笑?！睜T蛾單手挑起了季青琢的下巴，仔細(xì)端詳著她的眼睛。

    季青琢依舊不敢看她， 她的目光落在遠(yuǎn)處的帳幔上， 她的思緒又開始亂飄， 想到了那天藏在帳幔之后的畫像……沈容玉的母親， 她記得在畫像后， 還有一個大箱子，那晚燭蛾沒有打開它。

    “我不是想保護(hù)你， 我只是想讓你……更加體面地拋棄邪魔這個身份?！奔厩嘧烈琅f誠實(shí)地說出了自己的目的，她不會放任燭蛾如此吸食他人的靈魂，或許，對于現(xiàn)在邪惡的燭蛾來說， 將她的神識與地脈鬼氣剝離開來， 亦是一種死亡。

    季青琢不會欺騙燭蛾， 所以她明明白白地擺出了自己的目的。

    “你也要我死啊……”燭蛾在季青琢下頜處劃動的手指屈起， 按著她的喉嚨， 微微下陷。

    但季青琢還是沒有感受到她的殺意， 燭蛾還以為她是梁國人。

    “你所理解的死， 是如何的死？”季青琢反問她，“我渡化你之后，你還能保持現(xiàn)在的意識，只是你因?yàn)榈孛}鬼氣而得到的邪魔力量會被回收?！?/br>
    “那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呢，我是邪魔，地脈鬼氣離我而去，我便不是我了?！睜T蛾閉上眼，輕聲說道，“我不想回到那個夏天，去追逐無妄的燈火?！?/br>
    “燭蛾，這種事，說不清楚的?！奔厩嘧辽斐鍪秩?，握住了燭蛾蒼白纖細(xì)的指尖，“我只是通知你而已。”

    “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睜T蛾瞇起了眼睛。

    但她遲遲沒有下手，她并非是因?yàn)樾攀嘏c梁國皇帝的承諾，而是因?yàn)檫`背承諾的代價太大，一旦她傷了梁國百姓，她就會死去，這就是她沒有對梁國人出手的原因。

    這個承諾，給了季青琢一個虛妄的假象——她天真地以為燭蛾有了些許人性。

    她長著人的臉，會說人的話，她又怎么會沒有一絲的人性呢？

    季青琢有一種天真的善良，這讓她的有些行為變得很可笑，她對燭蛾認(rèn)真說道：“我不會讓她來到燭宮，發(fā)現(xiàn)你們的秘密?！?/br>
    燭蛾看著她，發(fā)出嘲笑聲，笑聲清脆：“傻子。”

    又有人這樣說她了，季青琢輕嘆一聲，起身與燭蛾告別。

    燭蛾看她那愚蠢的、拼了命想要保護(hù)她的樣子，也產(chǎn)生了一個美麗的誤會，她以為季青琢是梁國皇帝派來的。

    他總是那樣傻，一個人類，想著保護(hù)邪魔，難道梁幸以為她會有一絲一毫的感動嗎？

    她只會笑他傻而已。

    燭蛾看著季青琢離開了，沒有將她能說話的事情傳出去。

    季青琢可知道自己可以控制燭蛾，讓她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事，但是……她不愿將自己的能力用在這樣的地方。

    當(dāng)一個人掌握有足夠強(qiáng)大的力量，無人可以再約束他的時候，他自己便會成為自己的枷鎖。

    季青琢亦是如此，她能夠理智地控制著自己的能力，將之用在正確的地方。

    她回了幽竹苑，甚至還有空處理賬務(wù)，將工作忙完之后，沈容玉還沒有回來，季青琢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季青琢將自己身上披著的淡粉色披風(fēng)褪下，又將厚厚的衣領(lǐng)撩開，看著自己鏡中自己的脖頸。

    方才在燭宮，她被燭蛾掐好幾下，也不致命，就是疼，而且會留下痕跡。

    季青琢知道沈容玉的性子，待他回來，見到了自己的傷痕，他定要給她上藥，她臉皮薄，每次都很害羞。

    她在自己的小荷包里翻找一陣之后，將藥瓶取了出來，順便摸到了傘傘，她也就連帶著把傘傘放到自己面前的桌上。

    看著放在自己鏡前的傘傘，季青琢忍不住摸了摸它漂亮的傘柄，自言自語說道：“我受了點(diǎn)小傷，等他回來，肯定又要鬧我。”

    無人的時候，面對某些東西，她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傾訴欲。

    “他真壞，不是嗎？”季青琢想起沈容玉每次給她上藥的時候，指尖劃過她的肌膚，那動作就如紅色氣流一般溫柔繾綣。

    紅色氣流是個壞家伙，沈容玉也一樣。

    傘傘不會給她回應(yīng)，季青琢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她將藥水胡亂涂在自己的脖頸上，處理好之后，便俯身親了一口傘面：“還是傘傘好一些，一句話也不說。”

    此時的沈容玉正從藍(lán)家府邸離開，在他的身后，有數(shù)道龐大的法術(shù)光芒相撞，聲勢浩大，而他攜劍離開那里，未染絲毫喧囂，氣度從容。

    當(dāng)然，他這樣淡然的表現(xiàn)在季青琢把傘傘從小荷包里抱出來之后，便保持不住了。

    季青琢撫摸傘柄的時候，他眉尾微跳，從不知名之處，似乎又有異樣的觸感傳來。

    他收了劍，落到地面上，攥著葬雪劍的手指關(guān)節(jié)發(fā)白。

    沈容玉希望季青琢不要再碰了，結(jié)果她不僅繼續(xù)抱著傘傘，還跟它說起話來。

    她受傷了，還想瞞著他，自己偷偷涂藥，他記下了。

    她說他壞，還說傘比他好……她還親了傘面一口。

    沈容玉的面色本如霜雪般冰冷肅然，但當(dāng)季青琢的吻落在傘面上的時候，那頰側(cè)卻微微地紅了起來，一直紅到了耳根。

    季青琢的唇瓣落在那傘上紅曇印記的附近，她的唇瓣是柔軟的，是他熟悉的溫度——等等，他為什么對她的唇瓣溫度那么熟悉。

    連帶著，沈容玉的脊背上，似乎也有人在其上落下輕吻，沈容玉覺得自己脊背上所有的感知都集中到了那一點(diǎn)上去，而他也不能在行動上展現(xiàn)出絲毫異樣。

    因?yàn)榇藭r他正身處雪都的繁華大街上，周圍人來人往。

    盡力忽略季青琢抱著傘傘的動作——即便他能感知到她胸前的每一分曲線。

    他的拇指按在葬雪劍的劍柄上，竟然還有空到一旁的商鋪里，隨意買了些小玩意，不過是些女子的衣飾——買了就讓季青琢穿戴上。

    帶著自宮外買好的東西，他回了宮，往幽竹苑走去。

    此時的季青琢還在研究明日要給傘傘換哪個配飾，她本想叫系統(tǒng)出來發(fā)表一點(diǎn)意見，但系統(tǒng)死活沒出現(xiàn)——現(xiàn)在沈容玉又不在她身邊，系統(tǒng)躲什么躲？

    沈容玉推門入內(nèi)的時候，季青琢馬上將傘傘放了下來，她還記得沈容玉讓她不要成天帶著傘傘，若無事的時候，便將傘傘收到她的小荷包里。

    季青琢有的時候覺得沈容玉管得有點(diǎn)多，之前在白水島上的時候，她親一口又又，沈容玉都要兇又又，還以為她沒看到。

    所以她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匾詾樯蛉萦襁@是介意她太過喜歡她自己的法寶，所以在他面前，她會盡量掩飾一下。當(dāng)然他不在了，她就可以把傘傘拿出來隨便玩了，她想，反正他都不知道的。

    季青琢掩飾的動作有些拙劣，在沈容玉看來，季青琢慌忙放下傘傘、把手里兩串配飾塞進(jìn)首飾盒里的動作就像在奮力推開自己剛認(rèn)識的異□□——若不是她抱著傘傘的觸感前一刻還停留在他身上的話。

    他沒露出任何異常的表情來，回宮的路上，他早已將自己的情緒平復(fù)。

    季青琢有些心虛地喚了他一聲：“小玉，你回來了？”

    她搭在自己膝蓋上的手不安地絞動，她的心虛除了傘傘之外，主要來自于她瞞著沈容玉自己上藥了。

    “嗯。”沈容玉將手里提著的幾盒衣飾放到她面前，“出宮辦了點(diǎn)事?！?/br>
    ——當(dāng)然，季青琢明日聽到宮外傳來的消息，她就能知道沈容玉出宮不是辦了“點(diǎn)事”，而是辦了大事。

    他做完那件事之后，甚至還有空給季青琢買些她喜歡的東西。

    季青琢將盒子抱過來，放在自己的膝蓋上，低著頭慢悠悠將包裝拆開。

    內(nèi)里裝著一套新的衣裳，在袖口與衣襟處都繡著嫩黃色的小花，清新可愛。

    “今日出城時，見城外的雪融了不少，也有零星的花開了?！鄙蛉萦褡剿韨?cè)，如是說道。

    他想，也是該讓季青琢換一些有春天氣息的衣裳了——打扮她，真的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季青琢將那輕軟的衣物展開，在自己身前比了比，有些喜歡，原本習(xí)慣性輕輕抿著的唇角也翹了起來。

    “等天氣暖和一點(diǎn)就可以穿了?！奔厩嘧涟淹嬷@套衣裳上落下的薄紗飄帶，她小聲說道。

    沈容玉看著她唇邊露出的一抹淺淡的微笑，他想，季青琢其實(shí)也是挺好哄的，有點(diǎn)時候一些小小的東西就能讓她開心了。

    他抬手，觸了一下自己的鼻尖，又思忖道，只可惜，她實(shí)在是不會掩飾自己。

    方才季青琢自己胡亂上藥的時候，那藥水沾上了自己的衣領(lǐng)，現(xiàn)在他隨便一嗅，便聞到了清晰的藥草味道。

    于是，沈容玉傾身，在季青琢的鬢邊碰了碰，鼻尖觸著她耳后垂下的青絲。

    “琢琢，有沒有聞到草藥的味道？”沈容玉明知故問。

    季青琢吸了吸鼻子，她聞到了。

    她知道這藥草味道從何而來，于是她抿唇，沉默了，又不會說謊，只能裝不知道。

    沈容玉低頭，在她頸側(cè)嗅了嗅，低聲問道：“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