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云宗內(nèi)，給有需求的修士準備餐食，優(yōu)先讓有此意向的長老洞府提供，居住在白水湖畔的喬曙長老是主動請纓為普通修士們準備食物的。

    喬曙真人是玄云宗內(nèi)輩分很高的長老了，其修為并不低，但也算不上頂尖，其人不爭不搶，心思大多沒有用在修煉上，反而更喜歡一些凡人的事物，這研究廚藝，也是他的愛好之一。

    他的洞府名曰明心湖，沈容玉帶著季青琢到這里的時候，這里的建筑還點著燈火，幽藍湖水之上一隅竹制小筑，橘色燈火溫暖明亮。

    喬曙有一頭白發(fā)，看起來很老了，他微弓著身子，看到沈容玉便喚了聲：“容玉？”

    沈容玉領(lǐng)著季青琢落地，將攬著她腰的手松開，頷首應(yīng)了一聲道：“喬長老?！?/br>
    “這是新入門的那位弟子，是個凡人，對么？”喬曙注意到了季青琢，他微笑著看著她，“我記得還帶了一只驢。”

    季青琢從沈容玉身邊撤離，她聽見喬長老喚她，馬上抬起頭來，禮貌應(yīng)道：“長老，是我?！?/br>
    “怎么這么晚才過來？”喬曙將兩手背在身后，自言自語說道，“我的徒弟們都去修煉了，可沒空做飯了?！?/br>
    說到這個，季青琢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因為說到底還是她拖拖拉拉，這才導(dǎo)致大晚上的來打擾這么一位老人家。

    她以為玄云宗的什么吃飯的地方，應(yīng)該和現(xiàn)代的食堂一樣，有標準化的窗口，大家拿個飯盤就去打菜，她沒想到居然是要讓別人的徒弟親自做飯。

    季青琢沒說話，但她的肚子又咕咕叫了。

    喬曙聽見之后，笑了笑說道：“小姑娘，我去給你煮?！?/br>
    “容玉，你要吃嗎？”喬曙問道。

    沈容玉搖了搖頭，他執(zhí)劍，站到了一邊去。

    喬曙的居所更有雅趣些，看起來被主人精心打理過，一簇竹屋建立在湖畔，有游廊在湖上蜿蜒曲折，走在廊上，有吱呀聲音響起。

    回廊兩側(cè)，有花木掩映，其間不乏名貴的凡間花種，這些花兒不能用法術(shù)催生，必須要一步一步的精心照料。

    季青琢小聲對喬曙道了聲謝，喬曙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跟著他走。

    她看向沈容玉，目光放在他執(zhí)劍的手上：“小玉師兄？”

    “我在此處。”沈容玉看著湖里的月亮倒影說。

    季青琢看著喬曙在生火準備食物，將晚上剩余的包子和粥重新蒸熱。

    她其實挺好養(yǎng)活，包子饅頭什么都吃。

    “明日還來的話，可以告訴我要吃什么，玄云宗內(nèi)吃凡間食物的弟子不多?！眴淌飳雍椭喾旁谧郎?，對季青琢溫聲說道。

    “隨便什么，都可以的?！奔厩嘧恋穆曇暨€是輕輕柔柔。

    喬曙對這些小弟子倒是和藹可親，給季青琢送完飯之后，他便慢悠悠走到了屋外。

    季青琢坐著的地方，正對著屋外，視線剛好可以看到屋外的竹制回廊與清幽湖面，頗有意境。

    “我養(yǎng)的花，今晚要開了?！眴淌锲鋵嵤且粋€很喜歡嘮叨的老人，現(xiàn)在沈容玉在這里，他免不了要多說兩句。

    “什么花？”沈容玉知道喬曙這里種植了不同品種的花。

    “是曇花，容玉，你不是最喜歡這花么？”喬曙笑道，他領(lǐng)著沈容玉到月下的回廊旁。

    “并未?！鄙蛉萦穹裾J。

    喬曙也不惱，只樂呵呵地笑著，而后用期待的目光看著月下的曇花花苞。

    在月下，只開片刻，這花倒是羞赧。

    季青琢其實餓極了，她先前一直吸著的氣看到食物后才松懈下來，她的腮幫子塞得鼓鼓囊囊。

    她抬起頭來，看到在月下，有輕靈出塵的曇花幽幽開放，它的花瓣逐漸舒展著，似籠著微光，比月色更皎潔。

    沈容玉嘴上說不感興趣，其實還是略垂著眼望著。

    “先前見你喜歡，為何不帶一叢到白水島上養(yǎng)著？”喬曙一面欣賞著曇花的開放，一面問道。

    “太嬌貴，難養(yǎng)?！鄙蛉萦襁@倒是大實話。

    “白水島里多個小師妹，豈不是更難養(yǎng)？”喬曙打趣道。

    沈容玉略挑了眉，他并未看向季青琢，但呼嚕呼嚕喝著粥的季青琢聽到這幾句話，馬上把頭低下去，她可能是被熱粥燙到了。

    “除白水島外，再無安靜地方了?！鄙蛉萦裾f。

    “哎呀，哎呀?！眴淌飮@道。

    季青琢離開的時候，給毛毛帶了草料和胡蘿卜，大包小包，她抱在懷里。

    “給你那老驢吃的，那就多帶點，我先前因為好奇養(yǎng)過，可能吃了?！眴淌飳厩嘧两淮?。

    季青琢有些感動，她對喬曙不住點頭。

    重新登上沈容玉的飛劍，這劍雪白無瑕，她踩上去的時候都有些不忍心。

    季青琢其實有些好奇沈容玉的劍有沒有名字，畢竟她的毛驢都有名字，但是么，她是絕對不敢主動開口問的。

    沈容玉注意到她踩上飛劍時小心翼翼的腳尖，似乎怕她弄臟了這劍。

    ——這把劍，并沒有表面上那般無塵潔凈，甚至于，每殺一人，這劍便會飲血，更襯劍光雪白。

    “它叫葬雪?！鄙蛉萦裾f，他對季青琢說出了這把劍的名字。

    “葬雪，倒是個貼切的名字?！奔厩嘧猎u價，她感受到了起名水平的參差，讓她來，她就只能起個小雪之類的名字。

    葬雪帶著他們飛上空中，現(xiàn)在季青琢可以抱著自己懷里的大包胡蘿卜和草料來保持平衡了，所以沈容玉也不用護著她了。

    兩人又陷入了尷尬的寂靜之中。

    直到沈容玉開口，他喚季青琢：“季青琢?！?/br>
    “嗯?！奔厩嘧梁芸旎貞?yīng)了他。

    “你不覺得這名字生分？”沈容玉問，他自然也不習慣如此喚季青琢，她的名字說實話，有些拗口。

    他的旁敲側(cè)擊不起作用，因為季青琢說：“不覺得。”

    沈容玉：“……”

    他又沉默了一會兒，他想，就算是喬曙長老手下最難養(yǎng)的花兒，也不似季青琢這般了無生趣。

    “你喚我小玉師兄?！彼f，“我若喚你季青琢，豈不是我虧了？”

    “小玉師兄，你只需要喊三個字，我卻要喊四字，是不虧的。”季青琢說。

    沈容玉略低了頭，他的長睫微垂，視線落在季青琢的頭頂，她的發(fā)絲被水上微風吹亂。

    她似乎總是如此，對外物沒有什么反應(yīng)。

    沈容玉想了想，他不是好人，自然是有些壞心的。

    所以，在片刻寂靜之后，他如流泉般的低沉嗓音響起。

    “琢琢?！彼麊?。

    他自忖這一回季青琢該驚訝或是如之前那般害羞。

    但是季青琢壓根沒覺得他在叫她，她把下巴搭在胡蘿卜袋子上方，看著愈發(fā)靠近的白水島，并沒有回答沈容玉。

    “我在叫你?！鄙蛉萦駨氐讛∠玛噥?。

    “啊……我？”季青琢略微仰起頭來，她在驚訝之下，果然正眼看沈容玉了。

    一旦捕捉到她的目光，沈容玉便不會讓她的視線移開，他的眼眸注視著季青琢，漂亮長睫下的眸光深邃，如冰川上的冷玉。

    “琢琢？”季青琢又重復(fù)了一遍。

    在她的心跳了八十三聲之后，她反應(yīng)過來，細長的眉尾上挑。

    在沈容玉的墨瞳之中，她的臉頰逐漸紅了，直至紅到了耳根。

    第12章 12%

    季青琢心跳如擂鼓，沈容玉的那聲“琢琢”反復(fù)在她的腦海里響起。

    還從沒有人這樣叫過她，他分明是那般冷然的一個人，為何這二字自他口中說出卻帶了一點誘惑人的意味？

    她感覺到有熱氣自胸腔往上涌，順著脖頸攀上面龐，將她的面頰燙得發(fā)紅，即便是夜間微涼的山風也無法阻攔這灼人的氣息。

    季青琢想將自己的目光移開，低下頭去，但是沈容玉的眼眸像旋渦，直直拉扯著她的心神，攫住她的目光，不讓她將視線轉(zhuǎn)移。

    所以，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臉在沈容玉的眼中慢慢變紅。

    她沉默著，只感覺自己浸泡在了一團熱氣之中。

    沈容玉心壞，又喚了她一聲：“琢琢?！?/br>
    季青琢攥緊自己懷里的袋子，將麻質(zhì)的布袋抓得發(fā)皺，她鼓起勇氣，猛地低下頭來，將自己的腦袋埋進袋子里。

    沈容玉只聽到一陣衣物摩挲聲，她果然是逃了，只將自己的腦袋藏進袋子里，只余下松松挽著的發(fā)髻與垂落肩頭的青絲。

    在被風吹亂的發(fā)絲間，季青琢的耳朵是紅透了的，她本就膚白，更襯得她耳尖仿佛滴血一般。

    季青琢低下頭之后，鼻尖碰到了袋子里的胡蘿卜，特殊的香氣涌入鼻尖，讓她冷靜了不少。

    她想，沈容玉這么喚她，似乎也沒什么問題，但是……真的無人這樣喚過她，這個稱呼，陌生又帶著一絲莫名的感覺，似乎喊出它來，每一次聲帶的震動，都在敲打她的心弦。

    季青琢是有禮貌的，她不能裝聽不見，畢竟沈容玉是她的攻略對象，她不能太敷衍。

    于是，當沈容玉觀察著她在發(fā)絲間露出的潔白脖頸與通紅耳尖的時候，她悶悶應(yīng)了聲：“嗯?！?/br>
    她這聲“嗯”，聲音很細，但還是被沈容玉捕捉了。

    分明只是再普通不過的回應(yīng)，卻令他有了不一樣的反應(yīng)，他的目光自季青琢身上飄開，俊逸的眉微微挑高了。

    她算是承認這個稱呼了，但她因為這個稱呼卻像個熱氣騰騰的熟蝦。

    所幸自明心湖到白水島不需要太久時間，很快，抵達島上，葬雪懸停在離地一尺的距離上，劍身如鏡般雪亮。

    沈容玉喚季青琢：“琢琢，到了?！?/br>
    季青琢猛地抬起頭來，她抱著懷里被自己捂熱的袋子，從葬雪劍上挪了下來。

    “我……回去了?！奔厩嘧吝€是低著頭，她看著袋子里的胡蘿卜。

    “嗯?！鄙蛉萦袷談θ肭?，他沒在季青琢身邊停留，很快離開了，紋繡著仙曇的白色身影消失在林中。

    他與季青琢的居所，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雖在一個島上，但也隔了一段距離。

    季青琢抱著毛毛的伙食，回了自己的小院子里，毛毛在院子玩兒，站定在溪邊，看著溪里的魚兒發(fā)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