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陳蜜死前一個月】
【地點:越南胡志明市】 【時間:陳蜜死前的一個月】 飛機降落的時候是陰天,風(fēng)從一萬米的高空沖下來,吹到迫近地面的舷窗上時、裹挾了刀刃一樣的雨點。陳蜜隔著玻璃看見水滴被甩成幾乎平行地面的痕跡,耳邊全是降落時轟鳴聲。 機身猛地顛簸了一下,耳邊鳴刺,陳嘆樵握住了她的手,低頭看他。 陳蜜對上那雙眼睛,空乘播報的聲響間,她聽見男人低聲道:“我們到了?!?/br> 一個月后,陳嘆樵將會死在碼頭上,而她若不出意外,會被人在倉庫中用子彈射穿腦門。 陳蜜就是從那個時間過來的。 越南胡志明市,第二區(qū)622號,她死亡前一個月時,這個地方曾舉辦過一場大型慈善晚會。 明面上是為孤兒救助基金會捐款,暗地里其實是組織內(nèi)部的一場會議,陳嘆樵也在受邀的名單內(nèi)。陳蜜得知消息的時候錯愕了一下,更加堅定了對方就是組織內(nèi)部頭目的猜測。 她想要來這里,陳嘆樵沒有多問,將她以親眷的身份帶在了身邊,于是現(xiàn)在陳蜜在胡志明市郊區(qū)的機場,身邊坐著陳嘆樵。 窗外在下雨。 陳蜜看了看窗外,烏云壓的很低。他們這次來沒有帶太多行李,只隨身拿了兩個背包,簡單裝了一些貼身衣物。 在越南,陳蜜也確實沒有太多的東西。 旅客們已經(jīng)準(zhǔn)備下機了,陳嘆樵伸手,從行李架上取下兩人的背包,抬手扛在肩上。 “我們沒有雨傘。” “會有人來接應(yīng)。”陳嘆樵伸手。 陳蜜難得地拿到了自己的護照,本子邊緣還是嶄新的,她來來回回仔細(xì)看了幾眼,這些動作都被陳嘆樵收入眼中。 男人沒說話,從胸口取下墨鏡戴上,牽著陳蜜走出候機樓。 門口,一輛黑色的商務(wù)車停在路邊。 有人撐了傘來接,陳蜜擠在陳嘆樵的胳膊下,看見雨滴像珠串一樣從傘沿落下。 “名單上只有一個人。”站在車門前的男人伸手,擋住了陳蜜上車的步伐。 他看向陳嘆樵,墨鏡下的眼眸看不清神色,“叁哥,你知道規(guī)矩的?!?/br> “規(guī)矩沒說不讓帶老婆來。”陳嘆樵又變回了在黑市上打打殺殺的趙叁刀,說話的語氣也冷漠起來,“我會親自和總管說明情況?,F(xiàn)在,你別擋著道?!?/br> 趙叁刀的名字被劃進了名單里的上座,是會議點名要到場的人物。門口的人同車內(nèi)耳語了幾句,隨后看了陳蜜一眼,揮手道:“上來吧?!?/br> 拗口的越南語。 陳蜜連同陳嘆樵的護照都被人收走了,她剛想開口,就被越南語拗住了舌頭。 陳嘆樵把她舉起的手放回膝蓋上,似乎已經(jīng)習(xí)慣了,“沒事。” 車門關(guān)閉,窗外的雨聲被隔絕了。 路上顛簸搖晃,不知道過了多久,陳蜜從陳嘆樵肩膀上睜眼,人已經(jīng)到了胡志明的市區(qū)里。 越南的陣雨,來的快,走得也快。云層被蕩滌干凈,天格外高遠(yuǎn)。街邊有賣花環(huán)的少女,有敞篷吉普從路邊壓著水洼駛過,女孩舉著花環(huán)伸手,“買花嗎?”無人理會。 陳蜜他們的車路過時,女孩再一次伸手,隔著玻璃和陳蜜對視了一眼。 她知道車窗玻璃貼了膜,對方從外面看不見她。 “走的時候給你買?!标悋@樵握住她的手,輕聲道。 陳蜜回頭看他,沒說話。 第二區(qū)622號是一所極盡奢華的別墅,占地大概有半條街,陳蜜單是看表層的裝潢,就已經(jīng)猜測到了里面主人家的顯貴,可直到走進后,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低估了。 別墅的背后有一片高爾夫球場,再遠(yuǎn)處連著一片樹林,她猜測也是私家林場,只是不知道用來做什么的。 所有的建筑都是嚴(yán)格的對稱形狀,讓人想到印度的泰姬陵,即使是被鏡像翻轉(zhuǎn)了也不會覺得不同。 陳蜜又一次被攔住了。 她沒有邀請函,建筑的主人似乎戒心很強,安保的嚴(yán)密程度也讓人咋舌。這下連陳嘆樵也不好用了,男人的權(quán)限不夠格,匯報情況的上司也無法越級讓人進入。 “抱歉……” 陳蜜默然看著攔在面前的安保,透過大門,看向里面的樓房。 主建筑旁的左右兩側(cè),各有一個二層洋房,她敏銳地捕捉到了窗戶后有人影一閃而過。 “滴——” 安保的通訊系統(tǒng)想了一下,接通后對方看了陳蜜一眼,目光怪異。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安保朝他們做了請進的手勢:“祝您參會愉快。” 陳嘆樵看了她一眼,車內(nèi)的男人也都看向陳蜜,似乎是在看什么珍奇異獸。 陳蜜咽了口口水,“我什么都不知道?!?/br> 陳嘆樵依舊沒說話。 車身駛過大門的一瞬間,陳蜜感覺自己似乎穿過了一層透明的薄膜,那種感覺很奇怪,她問男人有沒有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得到的卻是否定答案。 眼前的建筑依舊沒有什么不同,極致的對稱結(jié)構(gòu),豪華的裝修,草坪上只有鳥雀在啄食,偌大的建筑內(nèi)很少遇見仆人。 陳蜜覺得不舒服,這座房子仿佛一張安靜的巨口,大張著等獵物自己走進來。 客房離主會廳不遠(yuǎn),后面有一處游泳池,陳蜜猜想,另一側(cè)的二層洋房里,也一定有一個同樣的游泳池。 那人既然讓她過來、放她入內(nèi),必然會找機會和她見面。 陳蜜有耐心。 兩人的臥室是套間,墻面上掛著的壁畫陳蜜在國內(nèi)的雜志上見過,聽說拍賣出了幾百萬的高價。 陳蜜活過幾輩子都沒見過這樣裝修豪華的客房。 她認(rèn)知的最有錢的人就是晁文遠(yuǎn)了,可顯然,晁文遠(yuǎn)的財力照莊園的主人,還差好幾代的積攢。 有錢,陳蜜咂了咂嘴,只能說出這兩個字了。 進入房間后,男人先把所有角落都摸索了一遍,扔出來幾個微型監(jiān)聽器。 陳蜜則去浴室洗了把臉。 “陳……叁哥??!” 男人遠(yuǎn)遠(yuǎn)聽見浴室內(nèi)傳來急促的喊聲,抄起桌子上的匕首就沖了進去。 “叁哥!”陳蜜滿臉是水地看他,“這地方?jīng)]有鏡子?!?/br> 陳嘆樵的腳步頓了一下,“我……” 陳蜜抹淚把臉,指著光禿禿的墻面,“你看,好奇怪。主人愿意花幾百萬買一副畫,不舍得在浴室里加一面鏡子。” 陳嘆樵提上心口的氣松下來,把匕首插回腰間。 “越南老一輩人相信鏡鬼的傳說。”他走到女人背后,伸手圈住她的肩膀,臉埋進對方的脖頸里后,吐出來的氣都是燙人的。 “鏡鬼是什么?”陳蜜偏頭,把啃咬自己皮膚的腦袋推出去。 男人的牙齒又追上來,手不安分地探進衣服里。 “鏡鬼的傳說就是,人如果長久地盯著鏡子看,里面的鏡鬼就會把人拉進去,代替自己被困在鏡子之中。” 他說著就托著女人的腿根往上提了一把,燙人的家伙隔著衣料頂在后面。 他蹭了蹭,抬頭。沒有鏡子就沒有成像,他現(xiàn)在看不見陳蜜的臉了,陳蜜也不能看見他的。 陳嘆樵皺眉,嘖了一聲。不好,他還是喜歡在鏡子面前做。 陳蜜只穿了個短褲,褲腿已經(jīng)被人連著內(nèi)褲扒到了一邊,陳嘆樵要從褲子里面擠進來,她已經(jīng)被燙了一下了,覺得雞蛋大小的東西就頂在自家門口蓄勢待發(fā)。 陳蜜的腳尖勉強著地,力氣全在陳嘆樵的手上。 她握著水池的邊緣,xiaoxue一緊,“陳……叁哥,不可以!” 男人不說話,手掌握著她一邊的股rou,把xiaoxue扯成了一條細(xì)縫。 陳嘆樵握著性器在外緣滑了滑,馬眼里流出來的透明液體全抹在了xiaoxue口處。 “你沒帶套,弄里面我會懷孕的!”陳蜜的腳尖胡亂蹬了兩下,向后伸手,把掰著自己屁股的大手打掉。 男人喉結(jié)滾了兩下,閉上眼呼出兩口熱氣,最終還是提上了褲子。 “等回了國,我去做手術(shù)?!彼谅暤?。 陳蜜樂了,跟在他后面走出浴室。男人或許都不知道他已經(jīng)死過好多次了,還在暢想著未來。 他總是這么有信心,總是有無盡的力量向前看,小時候在暢想拯救世界,長大后暢想兩個人走出老家,躲在一個地方安心生活。 現(xiàn)在暢想要把她帶回國。 雖然目前一個都沒實現(xiàn),但陳蜜不忍拆穿他。 陳嘆樵用力往前走的樣子,讓人有無限的堅定和安心,仿佛身上能發(fā)光發(fā)熱,卻不像太陽。 太陽普照四方,陳嘆樵像老家客廳里的小燈泡,只照亮她腳下就夠了。 但如果有一天她弟要變成太陽,她也會放他去往高空。 客房沒有避孕套。 陳嘆樵翻箱倒柜也沒找到,獨自坐在床邊,牙齒磨得咯吱響。 陳蜜樂著走向前,“我?guī)湍闩鰜?。?/br> “不用?!标悋@樵閉上眼,“你弄不解火,一會我去沖個澡就好了?!?/br> 說罷他呼了一口氣,拍拍身邊的位置讓她坐過來。 “從今天算起,宴會要舉辦叁天。”男人的聲音沙啞,比平時都要低沉,“叁天后,會有人接你走。” 陳蜜一愣,回頭看他,“去哪里?!?/br> “回家?!?/br> 男人的目光太平靜,像是蓄著一股暗流。 陳蜜望著他的眼,反復(fù)確認(rèn)了自己的猜測,他要她回國,回真正的家。 “我不。”陳蜜搖頭,站起身來走開,“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br> “陳蜜,沒有更好的時機了?!?/br> “你帶我來就是為了這個嗎?”陳蜜回頭看他,“我不要丟下你?!?/br> 陳嘆樵擰眉,陳蜜沒讓他說出反駁的話,先張嘴道:“你也不能丟下我。” 房間的電話鈴響了,兩人的對話被迫中斷。 陳嘆樵掛了電話后神色就凝重起來,他簡單套了件外套,把腰上的匕首交給陳蜜,“我要去見他們,你在屋里等我回來,不要亂走?!?/br> 陳蜜答應(yīng)的很乖巧,男人走了兩步又折返回來,把身上的對講機也遞給她,“我總是攔不住你……” 陳蜜嗤笑了一聲,他是明白自己的。 “這里的安保都配有槍?!标悋@樵看向她,“不要硬拼,有什么事先聯(lián)系我?!?/br> “好?!标惷鄞饝?yīng)了,這次是真心話。 陳嘆樵走后,陳蜜默數(shù)著時間,不過半個小時便有人來找她了。她被邀請到另一側(cè)的洋房內(nèi)用餐,整個建筑群被走廊連通,陳蜜跟著下人往前走的時候,發(fā)現(xiàn)走廊兩側(cè)的墻壁,掛著許多油畫肖像。 有穿著歷代以來各種傳統(tǒng)服裝的人物,陳蜜沒有見過那些服飾,猜想是主人家的老祖宗。 越往走廊深處走,油畫的年份越靠近現(xiàn)在。陳蜜在盡頭看到一副畫像,是一個穿著將軍袍的男人,左手抱著一個小男孩。 右手處的位置是空著的,椅子憑空多出了一大截席位,顯的格外突兀。 “到了。”侍者推開大門,金碧輝煌的餐廳,一道長條用餐桌擺放在正中間。 陳蜜被請上了上座。 桌子上有十幾個人都吃不完的食物,卻只留了她一人的餐盤。 “我要來見你們的主人?!标惷圩プ∈虖牡氖?,沒有要進餐的意思。 “不好意思……” 頭頂傳來一聲渾厚的嗓音,“貴客,我們主人身體抱恙,在二樓的寢室內(nèi)休息,不方便待客。就由老身代為招待了?!?/br> 連通二樓的半開放式樓梯上出現(xiàn)了一個老人,白發(fā)蒼蒼,陳蜜聽見身邊的侍從稱呼了一句管家。 掛鐘指到了八點。 對方拍了拍手,“第一道菜,是我們主人給您的見面禮?!?/br> 隨著掌音落下,陳蜜面前的菜肴被揭開了蓋子,還沒等她看清,只聽見金屬勺在碗沿上敲出了一聲脆響。 “砰——” 陳蜜兩眼一黑,倒在了餐桌上。 【地點:越南胡志明市】 【時間:陳蜜死前的一個月】 陳蜜從時空穿梭中驟然轉(zhuǎn)醒,入目仍舊是熟悉的水晶吊燈、壁畫,rou體從高空摔碎的劇痛還未消去,她閉眼,咬牙極力隱忍著,喉嚨里發(fā)出幾聲顫抖的微哼。 “第一百二十叁次時空穿行,已完成。祝您旅途愉快……”腦海中系統(tǒng)的聲音漸漸抽離,劇烈的副作用讓她趴在桌前干嘔起來。 她沒吃飯,吐不出來什么,只有滿嘴辣舌頭的胃酸。 “jiejie?!倍厒鱽硎煜さ男β?,她抬頭,看見阿肖的臉,“我們又見面了?!?/br> 這張臉,在以往的穿行中,她拼盡生命才在二樓得以見到。 “是你……”陳蜜咬牙,胃里的酸水又開始翻涌。 阿肖對這種反應(yīng)見怪不怪,招呼侍從給她倒了杯水。 酸甜的檸檬水壓住了干嘔的沖動,陳蜜大喝了幾口,抬頭看向時鐘。 嘀嗒、嘀、嗒—— 分針指向了八點十分。 陳蜜突然笑了一下,抬頭看向阿肖。 從來到胡志明市后,所有的時間穿行、所有的死亡、劫后余生、凱旋回國抱憾而終……包括她重回少年時期遇見陳嘆樵。 百余次生死、周折、愛恨,都發(fā)生在這十分鐘內(nèi)。 而這十分鐘內(nèi),阿肖只是從樓上走到了樓下,坐在了她面前。 陳蜜笑了一聲,咬牙道:“我的時間,被嵌套在你的系統(tǒng)內(nèi)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