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瑯把她身上的外套拉鏈拉到頭，輕輕把人往自己的方向帶，低頭迎了上去。

    ……

    ……

    桑遲的大腦一片空白。

    冷冽的風里，他厚實的外套把她整個人都裹在其中。

    程瑯的唇輕輕壓在她的唇角，沒有進一步的動作，很單純的唇瓣相貼合的吻。

    柔軟干燥，通電一樣戰(zhàn)栗直達全身。

    過了幾秒，程瑯略移開一點，捏著她的臉頰，語氣里帶了點遺憾，低聲說：“身上都是汗。”

    桑遲蹭地站起來，蹬蹬蹬往后退了好幾步，兩只手臂抬起來疊在臉前邊，露出濕漉漉的一雙眼。

    目光抬起來碰到他又很快落下去，暴躁得像只小獅子。

    程瑯被她的反應萌到，反而更想逗她了，慢吞吞把下半句話補全：“不然就要更過分一點了?！?/br>
    桑遲把眼睛也埋起來：“你再說，我就原地爆炸給你看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汪。

    第28章

    程瑯要回宿舍洗澡，不放心桑遲一個人回公寓, 原本是想讓她待在宿管阿姨房間里吹會兒空調(diào)的。

    桑遲現(xiàn)在一點也不想看見他, 低著頭：“我也回宿舍, 要把東西都收拾出來?！?/br>
    程瑯遲疑了一下，點頭：“那好，差不多了給我電話, 我來接你?！?/br>
    ……

    十二點多吃飯的點, 宿舍里靜悄悄沒有人。

    桑遲開門進去, 從柜子里把行李箱拖出來, 開始收拾衣服。

    要帶的東西其實不多。

    情緒發(fā)作最嚴重的時候, 她可以連續(xù)一星期不出門不起床，龜縮在窗簾遮擋起來的小世界里, 活動范圍連一個小房間都顯得多余，幾乎沒有生活必需品可言。

    凝固的黑暗給予她最大程度的安全感。

    沒半個小時, 她就把衣服都收拾好了, 看了一眼時間, 人倒坐在椅子上，下巴擱著椅背發(fā)呆。

    她在等趙周周回來。

    高二剛剛確診的時候, 她還會定期到趙醫(yī)生那里做心理咨詢。

    趙醫(yī)生跟她說：“你現(xiàn)在生病了, 你的很多想法都是扭曲錯誤的, 給別人造成的困擾不是你的本意，不要過度糾結(jié)責備自己。你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事就是自私一點兒，不想做的事就不做，不想接觸的人就不要接觸?！?/br>
    所以她在高二那年選擇休學, 復讀之后填了千里外的a市，跟桑母見面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

    她以為這是她做過的唯一自私的決定。

    然而不是，不知不覺之間，抑郁成了她自私的保護傘，所有不良的情緒跟行為都被套上病情的外衣，以此為武器傷害了所有試圖靠近她的人。

    這種感覺糟糕透頂。

    她的情緒開始陷入一種怪圈。一方面她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痛苦、恐懼、焦慮，她顧不上別人?？墒橇硪环矫?，她知道自己傷害了別人，她內(nèi)疚，責備自己，甚至開始質(zhì)疑自己的病是否全都是出于自我厭惡的臆想。

    她總覺得自己有一天會因為這樣的惡性循環(huán)而崩潰。

    ……

    桑遲在宿舍里等了二十來分鐘，鎖眼里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門打開來，趙周周拎著打包回來的午飯走進來，還在回頭跟林雨澄吐槽專業(yè)課老師，眉眼帶著笑。

    目光轉(zhuǎn)過來看見她，笑容收斂起來，在衛(wèi)生間門口站住了。

    氣氛又開始沉悶。

    桑遲站起來，握著行李箱的把手，說：“我想搬出去住一段時間?！?/br>
    趙周周的語氣很冷淡：“哦，隨便你?！?/br>
    “這段時間情緒不太好，對不起。我不是故意針對你?！?/br>
    林雨澄接過來：“我們知道?！八屏粟w周周一下：”她也就是單純發(fā)個脾氣，沒什么的?！?/br>
    趙周周瞪了她一眼。

    桑遲推著行李箱前后動了動，四個轱轆輪在地上咕嚕咕嚕輕響。

    她有點難為情地開口：“那個……我跟程瑯在一起了?！?/br>
    趙周周隨口哦了一聲：“那挺巧的，我跟崔昊也剛在一起……”

    話音一頓，她跟林雨澄反應過來，猛地轉(zhuǎn)過來盯著那只白色小行李箱，瞪圓了眼睛：“你別告訴我你要搬去跟他一起住?。俊?/br>
    “是他的公寓，不過……“

    桑遲的話還沒有說完，趙周周跟林雨澄撲過來，一人一邊攥住她的小箱子。

    “桑遲你膽子是不是太大了？認識才幾個月啊你就敢同居了？”

    “沒想到程瑯是這種狗男人！你別想，今天我是不會讓你出這個門的！“

    桑遲一臉懵逼地被摁在椅子上：“不是，他的公寓……”

    “閉嘴，就算他住的別墅也不可能！“趙周周抱著她兩只手臂反扣在身后，咆哮，“不就是吵個架么你就跟野男人跑了？你怎么這么能耐呢你！”

    “沒有……”

    “沒有什么沒有，閉嘴，哪都不準去！”

    場面有幾分混亂……

    艱難地解釋清楚她的室友只有一只貓，林雨澄坐在地上喘氣，半信半疑：“真的？程瑯不會自己偷偷藏著公寓鑰匙準備偷襲你吧？”

    趙周周神神叨叨地在微信下了個單：“我代購剛好日本回來，岡本007有貨，我讓她寄一點給你，你公寓地址給我一下。”

    桑遲：“……你還是給自己留著吧?！?/br>
    趙周周嗤了一聲，頭也不抬地回：“我啊，沒過九九八十一難，崔昊想都別想?！?/br>
    說完想起來桑遲還不知道這么一號人物，給她科普：“金融系的，大二，追我有兩個月了，剛好有點感覺，就試試看。下次出來一起吃飯啊?！?/br>
    桑遲點點頭，把秦師兄的名字默默咽了下去。

    互相填補完兩個月來的空白，趙周周跟林雨澄送她出了宿舍區(qū)。

    林雨澄拍拍她的肩膀：“早點回來?！?/br>
    桑遲點點頭，去看趙周周。她別過頭，兩只手在眼睛旁邊扇風：“快走快走，你再不走我要丟人了。”

    ……

    男女生的宿舍區(qū)之間隔了兩條馬路，程瑯跟她約了在教學樓的地下車庫見面。

    桑遲到得還早，抓著行李箱蹲在墻邊刷手機。

    最近各種新聞熱點都是一些負能量的消息。抑郁癥出現(xiàn)的頻率尤其高。

    桑遲其實不太愿意看見這類相關(guān)的消息。

    雖然說談論抑郁癥對病人來說有助于治療，但是讓它過多暴露在大眾視野下卻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因為大家對于自己未知的事物抱有一種好奇感，好奇感背后卻沒有與之相應的求知欲。

    不會有人看過新聞后真的去閱讀大量與之相關(guān)的書籍來深入了解這個病癥。

    大部分人知道了這個病的存在，然后依靠這些新聞傳遞出來的信息，在心里給這個病貼上主觀標簽?？吹降拇螖?shù)越多，這個標簽越根深蒂固。

    于是它被濫用化、污名化，變成一個灰色名詞。

    ……

    桑遲避開這些消息，繼續(xù)往下翻，忽然看到一個詞條：“談戀愛多久可以接吻？”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暗搓搓點了進去。

    大半是營銷號買的微博，全是些不相干的愛情雞湯。

    如何讓男朋友對你欲罷不能？

    掌握這幾個點，男朋友絕對離不開你。

    不需要不需要……

    桑遲手指在屏幕上動得飛快，終于刷到一個粉絲數(shù)眾多的投票。

    從兩個月到一天不等。

    桑遲默默勾了一天。

    投票條顯示出來，桑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進度條，蹭蹭蹭，停在了四十人的結(jié)果上。

    七八百的choucha容量，選擇一天的四十六個，顯示在柱形圖上就薄薄的一層血皮。

    桑遲：“……”

    她轉(zhuǎn)發(fā)了投票結(jié)果，配上文字：這不科學。。。

    趙周周秒回：“確實不科學，居然沒有一年這個選項?！?/br>
    桑遲回以一串難以啟齒的省略號。

    趙周周又回：“不過你這個一天？？？”

    桑遲選擇裝死。

    她退出來微博，看了一眼車庫入口，下巴拄著膝蓋，盯著自己鞋面發(fā)呆。

    一天好像是快了一點。

    可是這又不是她能決定的。

    都是程瑯他……

    桑遲的思維一頓，電光火石之間反應過來好像有什么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