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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身體沒有殘缺, 不代表心靈健全,單是上林苑墜崖那回,她胳膊脫臼,肋骨斷裂, 一聲未吭,先將他送上山崖, 已明顯異于常人。 后來她對他放下戒心, 可仍舊不愿流露真實情緒, 好幾回眸中含淚,卻從未落下過,扯起嘴角,淚花便消失無蹤,似乎軟弱兩個字是她的天敵。 所以,那四年里她一定有翱翔自得壯志凌云之時,也一定有無法同他人語的苦痛創(chuàng)傷,趙夜清怎么就能確定自己是對的呢?除非她親口告訴他。 趙夜清認為我定偏好定西,你認為我應(yīng)更愛長安,可我不是個物件兒,你們覺得應(yīng)該如何便是如何。謝杳杳神情肅穆,緩緩道:我既然已經(jīng)嫁給殿下為妻,若無意外,會一直站在殿下身邊。 我不是懷疑你,興許是這些日子太忙了,加上趙夜清口出狂言,這才動了氣,你放心,只要他不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zhàn)我的耐心,我不會殺他?,F(xiàn)下冷靜下來,還是要先顧著要緊事,遂又問:良娣之事你都知道了,可有安排? 謝杳杳示意他稍等,下榻穿鞋小跑幾步到柜子跟前,拿出抽屜中放在最上面的賬本,回到榻上,在案幾上攤開賬本,逐一說與他聽。 有了去歲大婚的經(jīng)驗,她特地派人去請張尚儀走了一趟,接良娣入東宮的規(guī)矩已經(jīng)初步知曉,該采買的采買,該布置的布置。 李知憬一直沒說話,神色不辨喜怒,眼眸隨著她的手指移動,看樣子是聽得認真,直至謝杳杳又翻出一張東宮后宅地圖,指著其中兩座說:幽蘭閣和流盈閣撥給她二人住,日夜趕工,定能趕在二月二前煥然一新,殿下看看可否? 你倒是個熱心腸。李知憬答非所問。 曹娘子和徐娘子,殿下既然已有打算,我自然得把面子做足,讓旁人挑不出錯來,至于這兩處住所,遲早會有合殿下心意的人進來,屆時也省得忙亂。謝杳杳這話是說給他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孤如今事情繁雜,后宅不宜人多,你做做樣子就成,無須勞師動眾。他頓了一頓,目光從謝杳杳身上挪到那桌晚膳上:不管什么人,也得合你的心意,孤餓了,快些用膳吧。 這一句他語速極快,遂起身朝門外喚了青嵐一聲,屋門應(yīng)聲而開,婢女們又進來侍奉太子夫婦用膳。 桃枝見二人神色如常,不免松了口氣,不苦帶回來的人尚候在他處,節(jié)骨眼上勿再生事。 用完膳后,謝杳杳借口自己近來淺眠,旁邊有人睡不踏實,將李知憬攆回了太子殿,待夜深人靜,她打開側(cè)門,有人影迅如閃電,進了屋子。 都安排妥當了?屋內(nèi)黑漆漆的,并未點燈,謝杳杳坐在月牙凳上,黑衣人躬身立在她面前。 太子殿下借調(diào)五人,所做安排,屬下按照主上吩咐未有多問。剩余五人,除了媚公子混入平康坊,都在謝府待命。音色雖低沉,卻是女音,謝杳杳身邊有不苦這樣的明衛(wèi),也有不樂這樣的暗衛(wèi)。 不樂負責(zé)調(diào)查情報,偶爾也殺殺人,可謝杳杳管得嚴,為了不讓人在她手上掛了,她自創(chuàng)了些有趣手段,連帶著工具也研發(fā)了,左右主上不允死又不讓殘,麻煩歸麻煩,但也能找到些樂子。 按計劃行事,下手注意輕重,莫要打草驚蛇。 * 許是將鄭懷松的話聽了進去,成王干脆告病待在府里,哪里都不去,誰來探望也一應(yīng)謝絕,特地叮囑管家,若是府里缺人少,也等三月再找人牙子,以免混進來jian細。 管家膝下有兩子,都是成王的家生子,在主子面前頗有些臉面,連帶著底下小廝婢女也喚二人一聲小爺。 小爺們好色,尤其是老二,乃是平康坊的??停灿行迈r貨色,他總要去瞧瞧。 這日聽聞妙音娘子得了個異域美人,名喚阿嫵,尤善舞樂,舞姿曼妙,勾人得緊,老二悄悄從后門溜出府去,只為瞧瞧是否真絕色。 那阿嫵連動都未動,只一眼,老二覺得自己腿都軟了,除了她,什么都過不了腦子。 他把庫里偷出來的一對兒金鑲玉鐲子送給阿嫵,許諾她可幫其與成王府搭上關(guān)系,以后贖身也方便,唯一的條件是美人兒陪他一晚。 妙音娘子叫走阿嫵,二人在一旁竊竊私語,妙音娘子眉頭緊鎖,而阿嫵則是據(jù)理力爭,時不時轉(zhuǎn)頭望他。 老二愈發(fā)確信妙音娘子舍不得放人,多飲了兩杯酒,上前一把拉過阿嫵,橫眉怒目道:得罪成王府,你以后別想在長安待下去! 他們家主子是要做皇帝的人,待主子登基稱帝,怎么也不賞他個五品官坐坐,旁人得罪得起嗎? 妙音娘子欲言又止,好半晌才點頭,送二人出門時再三叮嚀,明日一開坊就趕緊把人送回來。 老二騎在馬上,美人坐在身后摟著他的腰,他只覺得腹部燥熱難安,恨不得立即回到屋里,好生快活一番。 到了后門,他拾起一塊石子,從墻外扔了進去,少頃,門內(nèi)有人輕聲問了句安否,老二答固若金湯。 話音剛落,門打開一條縫,年輕小廝低聲道:小二爺快些進來吧,馬上就要點名了。一抬頭看見他身后還跟著個頭戴帷帽的女子,嚇得聲音都有些顫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