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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杳杳的耳力他是見識過的,不可掉以輕心,故蟬鳴聲最大的時候,他才輕點向前,待到了窗沿下,已經(jīng)出了一身汗。 屋內(nèi)二人說話聲音不大,勉強可以聽清,可聽著聽著卻不對勁兒了,什么叫二人的感情?什么又叫放下了? 不是四年的同袍之誼?現(xiàn)在放下,是因為曾經(jīng)拿起過?無數(shù)問題在李知憬腦海中閃過,心中某些曾經(jīng)懷疑卻嗤之以鼻的念頭翻涌而出。 是了,趙夜清家中有侍妾,還曾暗示她不愿與旁人分享枕邊人,他為何知道得這么清楚?不是因為他愛慕于她,而是而是兩個人彼此傾心,卻因妾室問題產(chǎn)生分歧。 那四年里,二人也是朝夕相處,或許還曾花前月下,海誓山盟,趙夜清傷了她的心,她才心灰意冷以至于愿意做姑子常伴青燈往事樁樁件件都串了起來。 里頭有凳子倒地之聲,難不成要上演舊情復燃的一幕?當他死了嗎? 李知憬覺得胸口燥悶,酸澀與憤怒交纏上升,烈日炎炎下他堂堂儲君躲在外頭聽未婚妻墻角成何體統(tǒng),真是昏了頭! 他起身大步流星,邁入屋內(nèi),冷笑道:想不到謝率與趙將軍交接公務竟能看見屋內(nèi)場景后,后半句話硬生生收了回去。 趙夜清四仰八叉倒在地上,而謝杳杳狠狠踩在他肩頭,手上拿著一柄大刀,在其肩頭比劃,似在尋找砍人的角度,面目猙獰語氣狠厲:你|他|媽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與此同時三人目光交匯,一時氣氛凝結,只剩蟬鳴之聲,刺耳得緊。 三娘,有話好好說,快把刀放下。捉。jian的念頭已經(jīng)煙消云散,趙夜清披頭散發(fā)的模樣比他當年還要狼狽許多,李知憬怒氣散了一大半,甚至同情起他來。 謝杳杳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把刀放回戟架上,殿下怎么來了? 李知憬虛扶起地上的趙夜清,故作淡然道:我聽丁副率說今日三娘同夜清交接公務,夜清初到東宮,孤?lián)乃?,也過來瞧瞧,指點一二。 殿下來了多久?謝杳杳懷疑自己近來是耳力退步還是心神松懈,人都到了門前才發(fā)覺。 孤剛到,三娘,夜清是你曾經(jīng)的同僚,也是東宮日后的左膀右臂,你我夫婦一體,不可過于苛待。說完還意味深長地朝趙夜清瞥了一眼。 三人各懷心事,草草交代了公事,約定明日再議,于是趙夜清黑著張臉先走一步,李知憬添了兩盞茶,其中一盞推到謝杳杳面前。 你對趙夜清倒是很上心。 定西城四年趙大都督對我頗有照拂,趙將軍又是他最看重的長子,多提點些,以免趙將軍在京中給他惹亂子。謝杳杳面色如常,端起茶一飲而盡。 趙夜清一表人才,在軍中一定有不少人喜歡吧。李知憬不接她的話,自顧問出。 謝杳杳狐疑,眉頭微皺:殿下,軍中幾乎都是男子,您說的是喜歡,是哪種喜歡?莫不是斷袖之情?那倒沒有,趙將軍家中已有女眷,沒有那方面嗜好。 他一口茶差點兒嗆住,咳了半晌方才繼續(xù)問:那你呢?沒有少女懷春之意?他擔心今日若是不問,往后變成心里的一根刺。 謝杳杳望他的表情認真嚴肅,目光也真誠,坦白回答:許是有過。 李知憬那點兒拐彎抹角的心思沒了,心里有點復雜,所謂求仁得仁,他想知道答案,可也不希望答案太過實事求是,能合他心意才好。 可聽聞他府中已有妾室,那情愫便也無影無蹤。 原來是這樣啊,李知憬松了口氣,來不及落地生根的種子,有何為懼?可轉念一想,源頭是在妾室上,他現(xiàn)在雖無旁人,可日后終究由不得二人,三年后良娣入東宮,她也要將他連根拔除嗎? 對于此事,二人心照不宣,擺在明面上說,難免不歡而散,而男女之情只要不說破不點明,他們的關系便堅不可摧,愛欲塵情虛無縹緲,遠不如價值利益來得穩(wěn)固。 趙夜清這么一鬧,二人也沒心思提起太子妃殿里的禮物,說了會兒無關緊要的話,便各忙各的去了。 * 謝杳杳入宮前一夜,將自己屋中所有的男裝和官服都疊得整整齊齊,鄭重鎖在箱中,算是與過去的自己做了告別,除了太子妃這條路她沒旁的可選,為了爺娘幼弟有什么可放不下的。 若日后李知憬真有了心愛之人,允她假死出宮,她想再去定西城看看大漠孤煙長河落日。 張尚儀遠比她記憶里的還要嚴苛,當年她不過是在宮中讀書習武,張尚儀教導娘子們雖也是一絲不茍,但對于她這樣的潑猴,抬抬手就算了并不苛求。 可太子妃是未來國母,家世出身、品行才貌、眼界胸襟謝杳杳都有,國母一舉一動皆在世人眼中,儀態(tài)舉止不可出錯,再不能如曾經(jīng)那般將就。 單是坐姿,謝杳杳就練了足足三日,都是正襟危坐,但官場是男子坐姿,女子與之不同,謝杳杳要改變多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破費了一番功夫。 每晚謝杳杳都直挺挺躺在床上,伸直早已麻木的雙腿,任不苦摁壓。 嘖嘖,您這手臂都青了。不苦心疼她不領兵打仗還受傷,揉完腿又唉聲嘆氣地給其他地方涂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