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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睡外側(cè)吧,我看你反應(yīng)挺快,萬一有刺客,你也好護(hù)著我。李知憬褪去外袍,脫鞋上|床,面朝里側(cè)身睡下:歇三個時辰就出發(fā)。 李知憬這話在理,左衛(wèi)率府的侍衛(wèi)都留在賑災(zāi)的大部隊,他身邊就她一人,儲君安危系于一身,是該謹(jǐn)慎。 她和衣躺在床外側(cè),側(cè)身正好能看見屋子正中一張八仙桌,二人之間尚有一段距離,又隔著薄被,謝杳杳還是不免感覺到有屬于男子的溫度不斷傳來,攪得她心煩,可很快李知憬的呼吸聲漸緩漸重,似是睡著了,謝杳杳放松不少,眼皮子重得抬不起來,慢慢進(jìn)入夢鄉(xiāng)。 夢中青林翠竹,幾間茅草屋前頭是竹子圍成的小院,里頭種著綠菜,養(yǎng)著雞鴨,她手執(zhí)一柄大勺在灶臺前熬粥,腳下有個約莫三歲的小娃娃抱著她的腿流口水。 阿娘,什么時候能吃啊?兒餓了。 阿娘,還沒好嗎?兒好餓啊。 小娃娃翻來覆去念叨同一件事,起初她還有耐心安慰兩句,可任她如何添柴搖扇,鍋就是不開,依舊水是水、米是米,各過各的,連個泡都不冒。 謝杳杳終于按捺不住火氣,揪住小家伙的衣裳后領(lǐng),沖院中大喊:李知憬,別劈柴了,管管你閨女! 閨女?李知憬身子緊貼著墻,抬手掰開謝杳杳死死拽著自己衣領(lǐng)的手:荔枝井又是哪口井?窈娘,你睡覺動靜也太大了。 謝杳杳緩緩坐起身,盡量笑得自然,一本正經(jīng)解釋道:興許是連夜趕路,太累了。 哦,原來如此,眼下雖然荔枝時節(jié)已近末季,你若是饞,我可以想辦法尋一些來,省得再入夢。李知憬輕笑一聲,明知故問,專往謝杳杳痛處戳。 謝杳杳望他,又好氣又好笑,惱他一如從前喜歡讓她吃癟,又新奇他離開了太子身份后恍若變了個人,沒有高位者的氣勢,也沒有矜貴規(guī)矩,他太接地氣了,好像過去十九年就是這么過來的,子承父業(yè)做個小茶販,每年去嶺南道談定來年的春茶。 究竟李知憬是他,還是吳笙才是他? 城里有家餛飩鋪不錯,咱們墊墊肚子再出發(fā)。李知憬穿戴整齊,檢查了包袱,又回身叮囑謝杳杳。 謝杳杳:連小吃攤子都清楚,殿下,你還有什么驚喜是臣不知道的? 秉著他不說,她就不問的原則,二人退了房,往餛飩鋪子去,老遠(yuǎn)就聞到rou香,謝杳杳腹中饞蟲大作,腳下不由得快了兩步。 兩碗熱騰騰的餛飩端上,謝杳杳舀起一個吹兩幾下意思意思就放入口中,細(xì)細(xì)咀嚼,面皮勁道,rou汁鮮香,陷里還拌了蔥花、蘿卜,十分可口,幸福感順著味蕾傳達(dá)至四肢百骸,她瞇著眼,嘴角上揚(yáng),沖李知憬豎起大拇指:的確好吃! 慢點兒吃,小心燙。李知憬被她的表情逗樂,又沖灶臺前忙活的老板娘喊道:再來一碗。 老板娘端著碗放在二人身前,雙手在身前圍裙擦拭,聲音是小販特有的洪亮清脆:吳老板是又要去南邊談生意?身邊這位小娘子是夫人吧,長得可真俊。 老板娘好眼力,吳某年初成的婚。李知憬頷首。 謝杳杳跟著一同笑,又覺得自己作為新娘子應(yīng)該嬌羞一些,遂低頭佯裝害羞。 怪不得呢,新婚燕爾,自然難舍難分,我家那口子頭兩年恨不得貼我身上。老板娘倒是不把他們當(dāng)外人,笑瞇瞇指著新端上來那碗:這算我送二位的,百年好合,白頭偕老。 謝杳杳干脆眼一閉心一橫,也不同他們客氣,開始吃那充滿別樣深意的第二碗。 白頭偕老?李知憬琢磨起這四個字,謝杳杳睡相不錯,但說夢話的習(xí)慣不怎么好,等以后成了婚,這毛病有點影響他的睡眠,不知太醫(yī)令可有法子醫(yī)治 直至謝杳杳心滿意足干掉第二碗餛飩,打了個飽嗝,李知憬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想法屬實可笑,東宮中他有他的長信殿,她有太子妃的長春殿,哪里就睡在一處了。 * 青嵐精通易容之術(shù)出乎謝杳杳的意料,青嵐假借生病留在驛站休養(yǎng),易容成李知憬的模樣,繼續(xù)南下賑災(zāi),他自幼與李知憬待在一處,行為舉止模仿得惟妙惟肖,旁人無從辨別。 他們有秘密的信息渠道,無論那頭發(fā)生了什么事,李知憬都能很快得知,若是事情重大,也可指示一二。 按照李知憬的計劃,他會比大部隊早到連山城三日,這時間足夠他探清虛實。今年夏季雨水量暴增不假,奇就奇怪在潰堤的堤壩中有兩處工程不可能崩得如此徹底,連反應(yīng)撤離的機(jī)會也無,江南道御史本是工部出身,對于水患防治也頗有見地。 況且那兩處工程李知憬也考察過,不像是偷工減料的豆腐渣,要么江南道御史作假如真,可他為何要以仕途乃至家族性命為賭注,要么有人暗做手腳,其心可誅,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再出城時,李知憬駕著一輛馬車,謝杳杳坐在車內(nèi),倒真是像去南邊看茶田的。 為了趕路,二人輪流駕車,困了就睡在車?yán)?,餓了就找塊兒空地生火做飯,偶爾打打野味,謝杳杳對李知憬的定義再次產(chǎn)生變化,這人不做太子,做個山野村夫也能活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