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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意轉(zhuǎn)化成了燥意,放大了人面上的不耐煩,站在前排的還好些,面上還能維持一定的體面,端方嚴謹?shù)恼局?,微后排些的,自認陳念春瞧不見或者是瞧見了也別無他法,臉上的不耐煩之色簡直溢于言表。 這些人的神情和動作陳念春都看得一清二楚,她此時做的事就是將腦海里的一張張畫像一個個人民與面前的一張張臉對上。 昨日與范予嫣研究了一夜,直到天色將明才好說歹說的把范予嫣勸回去休息,自己收拾收拾就換上吉服來到紫清殿。 天氣的熱在陳念春這里已早就不算什么,眼下的正事就是即將要面對的疾風驟雨。 辰時一刻,龍鐘長鳴,宮闕之間到處回蕩著角鑼悠長的奏鳴,無論是寶座上下,所有人皆是一震。 楚國朝會,正式開始了。 朝會的開始,是由上首寶座上的君王開始,陳念春受封攝政大長公主,代領(lǐng)王君之責,自然便是由她開始。 陳念春額上的毓珠隨著她的聲音輕顫,她道:諸位想必已是知曉,從今往后的一段時日將由我來代替陛下住持朝政。視線掃過一群人陌生的臉,陳她又道,陛下身染重疾,臥床在榻,此時正是吾等為楚國獻出中心的時候。 底下的議論聲倏忽陡然大增,像是不敢置信,在最前方的閣老面上一直維持的沉穩(wěn)嚴肅之色也一瞬間的碎裂。 其實久不臨朝,即便是朝臣面君覲見從來不許跪在面前的臣子抬起頭來,只能是躬下身子垂下頭與之交流,時間一長經(jīng)驗老道些的便從中發(fā)覺了些許異常,只是君為國本,乃是九國之爭中最不可動搖的,所以遲鈍些的沒發(fā)覺,發(fā)覺了的默契的不揭穿,這個秘密才能保存如此之久。 本以為為做掩蓋,他們兄妹二人當是尋了萬無一失的由頭,誰成想這個隱藏在水下的秘密就這么□□裸的展露在了眾人的面前!這個展露不只是在楚國的諸臣之間更是宣告了九國,楚國的新君已是病入膏盲。 寶座下的眾人議論紛紛,有人交換了一個眼神,抄起自己的芴板便向殿中一步,恭敬的跪在殿中,示意自己有話要說。 陳念春的視線一頓,微不可見的與站在她身側(cè)的右相劉安白交換了一個眼神,又轉(zhuǎn)回那個人的身上,微微抬手,示意他直言。 得到她的允準,這胡須都花白了一大半的老頭才開口慷慨激昂道:公主殿下,依微臣愚見,國之重事,當慎之又慎,公主殿下年資尚淺何不酌情選擇輔佐之臣替公主殿下您及陛下分憂呢! 陳念春眉梢一挑,有些玩味的看了這個看似大義凜然的老臣一眼,他這話說的漂亮,說是酌情挑選輔佐之臣輔政,實際上是打著把她當成傀儡的念頭啊。 愛卿言之有理,陳念春面露笑意,看上去十分好說話的模樣,可這老臣面上的笑意還未露出就聽她語氣一轉(zhuǎn),笑意盈盈道,這朝上諸位,誰人不是我的輔臣呢,我也相信,諸位定是會為了我們楚國竭盡全力輔佐我,這樣何懼之有呢? 見她跟條魚似的,全身滑溜溜的不上鉤,軟的不吃便來硬的,這老臣身側(cè)又站出一年歲剛及弱冠的少年來。 少年的神情多有不屑,年少氣盛的模樣,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敷衍的伸手一舉,露出手上的芴板,大理寺少卿彥隨風。正是這老頭的嫡親孫子。 彥隨風道:您是不理朝政的大長公主,又是久居長陵的女眷,恐怕這楚國境內(nèi)的變局您還了解不深吧,如今的局勢緊張,我們楚國不可行差踏錯一步,您總該露些本事讓我們楚國子民安心才是! 說罷又是狠狠的一叩首,英勇就義仿佛下一刻就準備好為生民大義去死一般,他身邊的老頭滿臉造作的恐慌,連聲高呼,豎子魯莽啊,聽了他的話的諸臣卻皆是若有所思,更有甚者甚至暗暗點頭,目露贊同之色。 陳念春卻沒有看這對熱鬧著的爺孫,反而去看站在最前邊卻仿佛事不關(guān)己只是低垂著眼瞼一句話都沒說一個眼神都沒掃過去的閣老嚴恪。 彥氏爺孫見自家做的戲沒得到回應(yīng)有些疑惑的抬起頭看去,又順著陳念春的視線看過去,在他們二人的帶動下越來越多的朝臣皆是看向沉默不語的嚴閣老,片刻之后,嚴閣老反而是成了眾人的視線中心。 紅唇輕啟,王座之上的那人笑著詢問道:嚴閣老,您覺得彥愛卿的想法如何? 被她特意拉出來的這位閣老不急不慢的抬起眼,卻只是直視著陳念春腳下的臺階,一拱手,聲音波瀾不驚,微臣以為,當聆聽圣斷,長公主乃是陛下親封的攝政王,代理陛下權(quán)柄,微臣自然服從,并無任何異議。 這一通話如同平地一聲驚雷,炸的彥氏爺孫的面色一陣青一陣白,剛開始這一通話還未細想只品出個不贊同的意思來,彥大夫到底是浸yin官場數(shù)十年的老油條了,倏忽明白過來,臉色又是大變,忙抓著自己的孫子撲通就又跪下,忙不迭道,殿下,此非微臣本愿啊! 微臣的意思只是想要替殿下和陛下分憂,萬萬沒有藐視圣意的念頭啊殿下!彥隨風此時也明白過來了,這么一頂大帽子蓋過來,壓得他直發(fā)抖,囁喏著不敢再吭聲。 陳洛鶴能登上王位,最得依仗的便是他將楚國的兵變成了陳洛鶴的兵,他的手上是有著楚國幾乎大半的兵士,只要是他想,沒有楚國現(xiàn)存的世家能擋得住的鐵騎的幾聲怒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