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等到桃紅出了門,谷雨才道,郎君,陳女郎為何不自己來送!你這些日子病的這樣重,她都不來看您! 謝惜時攪弄著黑褐色的藥汁,淡淡的瞥他一眼,驚蟄不敢說了,只是一臉不服氣, 你只要記得陳女郎是你的主母,放下藥碗,落下一聲清脆的響聲該做什么能做什么你要有數。 見自家郎君被那般三心二意朝秦暮楚的女郎迷了心智,谷雨忍不住就把方才他們的人報來的消息說出了口, 那陳女郎今日還去了繁春樓,阿輝他們親眼看見四五個衣衫不整的小倌兒同陳女郎飲酒作樂,歌舞升平,連阿輝幾人都看不下去了! 谷雨說這話時滿心憤慨和為自家郎君不值,可話一出口就后悔了,郎君此時正在病中,怎能如此刺激他。 四五個小倌兒。 衣衫不整。 歌舞升平。 這幾個字平平無奇卻如同一記重錘,壓得他心頭一重,血氣翻涌,幾乎喘不上氣來。 谷雨驚蟄看著自家郎君聽到這話之后就猛地咳嗽起來,掩著雪白的拍子,咳得臉上泛起一陣病態(tài)的紅潮,咳得像是要把五臟六腑都咳出來了。 郎君,是我胡言!是我胡言!谷雨一個七尺男兒嚇得淚眼婆娑,跪倒在謝惜時的腳下,止不住的磕頭,是我胡編亂造,是我構陷主母啊郎君! 謝惜時感受到了久違的痛,在城墻邊中箭時他不覺得痛,在歸來的樓船上毒素發(fā)作時他也不覺得痛,他捂著心口,只覺得痛意纏繞上了他的每根經脈每滴血液,上次如此痛苦還是在多年前母親離世的那個夏夜。 他早該想到的。 樓船歸長陵那日她神色就不對,可惜他昏過去之前只來得及將部署草草交代給謝道元,之后的日子他重病她也不曾來看望過,他早該想到的 郎君!郎君!你吐血了!驚蟄聲音無措至極,連滾帶爬的就想爬到門口喚郎中。 俊逸的郎君臉色蒼白的像是隨時會破碎的水晶,蒼白的指尖幾乎與雪白的天蠶絲帕子融為一體,此時帕子上鮮血淋漓。 謝惜時的唇邊還帶著鮮紅的血液,眼眸卻亮的如同北地寒夜里的星子,凌冽徹骨,一字一句都像是從泡過冰凌, 備車,去繁春樓。 繁春樓。 奏樂的樂人手下輕攏慢捻,絲竹管弦,一個挑眉,一抹秋波,一篇樂章皆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江南婉約,胸口若隱若無的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膛,比水頭最好江南水玉還要溫潤。 女伶人們早就不在奏樂,那位嬌小的琵琶女郎最是活潑,彈奏幾曲之后就在窕娘的鼓勵之下同陳念春玩鬧起來,帶得其他的女伶人都一塊兒鬧起來。 在紅樓里討生活的伶人們心思最敏銳,男伶人們只是婉約的奏著江南小調,笑瞇瞇的看著女郎們玩耍。 滿室溫香,春意盎然。 陳念春眼上被琵琶女郎縛上柔軟的蠶絲帶,眼前只有朦朧的光暈,身著各色紗袍的女郎們窈窕的身影影影綽綽。 耳邊皆是嬌聲軟語,女郎們的聲線各有滋味,有的甜糯嬌軟,有的清甜如怯生生的黃鶯,還有的熱烈大膽呼喚著來抓她呀。 陳念春像是被泡在香氣四溢的蜜罐里,甜滋滋的軟綿綿的,這下才理解那些亡國的昏君,整日被這么多嬌滴滴的美人兒哄著陪著,人哪里還有什么煩惱。 像是有人把窗子打開了,迎面而來一陣帶著寒意的冷風,似乎還帶著雪花的溫度,嬌花們像是被這一陣子寒風凍住了沒有了聲響。 陳念春有些奇怪,伸出一只手疑惑的想把蒙在眼上的絲帶取下,手肘卻碰到了柔軟的像是大氅的毛茸茸的觸感。 陳念春頓住了,鼻尖嗅到的氣息好像格外的熟悉,熟悉得她有些害怕。 一邊的琵琶女郎也有些害怕,睜著一雙滾圓的杏眼,看著面前的一行人。方才,就在他們玩耍的一無所覺的時候。 閉合的嚴絲合縫的竹宣門突然由外打開,一個高挑的身影帶著滿身的風雪出現在眾人面前,俊美的臉,似是壓抑著怒氣的漆黑眼眸,通身的氣勢嚇得伶人們幾乎瞬間噤聲。 他一出現,所有的風花雪月皆是不足入眼的陪襯。 作者有話說: 嗚呼,下一章會比較刺激嘿嘿,上一章我加了一千多記得去再看一眼喔 第36章 誤會解 可陳念春這時候還蒙著眼不明就里, 頭腦暈乎乎的還沉浸在方才同一群燕環(huán)肥瘦各有特色的女郎們嬉戲的氛圍里。 手指將將碰到覆在眼上的絲帶,手腕就被一只冷玉似的冰涼的手捉住了,驚呼聲還沒出口整個人就踉踉蹌蹌的被拉進了一個冰涼的懷抱。 腳下由不得自己, 一腳深一腳淺的被拽出去, 你干什么!陳念春聞到這個熟悉的味道就知道是誰了,整個長陵身上帶著這個味道的只此一人, 這種香料調配極難,之前不知道多少長陵閨秀想要模仿卻怎么也不得其法。 謝惜時沒有說話,寒著臉拉著不斷掙扎的陳念春就往外走。 屋內衣衫單薄的伶人們瑟瑟發(fā)抖, 這個郎君美則美矣怎的如此兇殘,進門看他們的眼神幽深漆黑的像是在看什么十惡不赦的罪犯, 天可憐見的, 他們只是賣藝的又沒做什么傷天害理之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