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愫也不想讓她擔(dān)心，她甚至覺得，她那天該忍的。

    溫愫抿了抿唇，保證，我以后不會再犯。

    姜臨倦還是第一次看見她這么徹底地認(rèn)錯，看她那副愧疚的模樣，一時之間也跟著有些難受。他大概能共情那種感覺，覺得自己讓親人失望了。

    沒等她出來，姜臨倦就抬腳離開，他知道溫愫不會愿意這副模樣被旁人看見。

    溫愫出來后，老太太也沒陪她多久就要回去。她說會教育溫愫，但是一句重話都沒有說，只是嘆了口氣，你不能跟你爸那樣沒出息啊，最起碼去大城市看看，孩子。

    溫愫一瞬間眼睛就紅了，她爸是出了名的賭鬼和酒鬼，像一灘惡臭的爛泥。老太太已經(jīng)沒教好一個兒子了，自然希望自己唯一的孫女不要走那個混蛋的老路。

    她更不希望溫愫還沒看到外面的世界，就被迫結(jié)婚生子，一輩子被困在小鎮(zhèn)上。

    老太太似乎還有很多話想說，但最后只是看了她一眼。只是那普通的眼神，卻比任何時候都讓溫愫感覺難過。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奶奶是真的老了，不像小時候她犯了錯，奶奶到處追她?，F(xiàn)在的她，連路都有些走不好了，脊背也越來越彎。

    溫愫從來沒有這么后悔過，她寧愿像以前那樣，在學(xué)校打架，老太太對著自己破口大罵，而不是一言不發(fā)。

    沉默的刀比任何時候都要鋒利。

    溫愫回去之后，展開草稿紙沉默地寫著檢討書。橙色的燈光映在紙上，她看著上面的字，分明每個都認(rèn)識，但是連在一起又詭異地不認(rèn)識起來。

    她想起一些往事。

    初中那會兒她物理有些薄弱，想花錢去補習(xí)，當(dāng)時找她父親要錢的時候只換來幾個響亮的巴掌。后來被奶奶看見臉上的傷痕，即使知道拼不過一米八的漢子，老太太還拖著已經(jīng)蒼老的身體，拿手里的拐杖一直打到親兒子說錯了。

    溫愫第一次，認(rèn)真地寫了檢討書。

    她寫完，鋼筆放在一旁。這支筆是從姜臨倦那騙來的，他似乎特別熱衷于用鋼筆寫字，溫愫一邊說他古板一邊順來了一支。

    旁邊的手機響了一聲，她拿起來看了眼，正好是姜臨倦發(fā)的

    有沒有被怎么樣?

    我能被怎么樣。

    好像每次都是這樣，溫愫是不會展示自己柔軟的人，即使真的被怎么樣了，也不會想要把傷痕給他看。他很想說，你可以在我這里有任何的負(fù)面情緒，但打了一半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

    溫愫說的話果然是在騙他，因為星期一晨會的時候，溫愫被點名批評，而且還要上臺做深刻的檢討。這次的性質(zhì)比上次嚴(yán)重的多，不是糊弄就可以過去的。

    而姜臨倦也正好又輪到他演講，兩個人又同時站在了臺子上。

    幸好，溫愫習(xí)慣了這樣的場面。

    她特意涂了一支之前買的唇膏，紅唇冷艷，看上去帶著刺，讓人有一種不敢高攀的感覺，隨即一臉不在乎地走到話筒前。

    這天的天氣并沒有那么好，遠(yuǎn)遠(yuǎn)看去天灰蒙蒙的，半點沒有春天的感覺。烏云像一床大棉被將太陽蓋得嚴(yán)嚴(yán)實實，溫愫試圖看到一點光亮，但是失敗了。

    她想，大概是要下雨了。

    溫愫唇角翹了翹，剛想念檢討書，身后的姜臨倦突然大步走過來，一把將她拽下了臺。他的輪廓凌厲，頗有些義無反顧的味道。

    所有人都沒想到會發(fā)生這樣的變故，紛紛將視線聚集在臺上，就連有些無聊到打瞌睡的人都打起了精神。

    誰也沒想到，一向品學(xué)兼優(yōu)的姜臨倦會做出這樣的動作，甚至本該訓(xùn)斥他的學(xué)校領(lǐng)導(dǎo)和老師，都齊齊愣在原地。

    姜臨倦取代了她的位置，彎腰靠近話筒，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擲地有聲，我想這個檢討應(yīng)該由我先來做，因為打架的事我也有參與。

    話音一落，臺上臺下議論一片

    那是姜臨倦嗎?我沒睡醒吧。

    我的天，他也參與了打架?我男神怎么可能打架?

    這明明是為了維護女朋友啊，姜臨倦戀愛腦吧這是。

    我的媽有生之年我居然能看到姜臨倦做檢討?瘋了吧這個世界，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升起來了?

    世界喧囂，溫愫卻覺得周圍寂靜一片，她的世界除了姜臨倦都在快速模糊，到最后只能看清他一個人。他的嘴在動，一字一句說著什么。好像一瞬間，萬物復(fù)蘇，綠色的嫩芽在心口迅速生長。

    生平第一次，溫愫見到了春天。

    作者有話說：

    又來晚了，嗚嗚嗚嗚嗚嗚

    (只要我哭得夠大聲，讀者就能原諒我

    第37章 春天進度37%

    溫愫曾經(jīng)覺得, 她是深陷泥潭見不到光的人。很多深夜里，那些噩夢就像藤蔓一樣將她緊緊纏住。她以為她不需要救贖, 哪怕永遠(yuǎn)待在深淵里也好, 爛掉也好，可直到現(xiàn)在

    她看見那個身影擋在自己面前時，溫愫想, 這足以治愈她所有沒有光亮的夜晚。她像是春夜里快要干涸的植物，突然下了一場春雨，原本沒有生機的荒原一夜之間萬物如雜草般瘋長。

    溫愫看見了明媚的春光，見過一次才知道有多么美好，美好到日后都不想回到那個黑漆漆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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