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輪月【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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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尖叫著醒了過來。 夢中最后的場景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我睜大了雙眼大喊:“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春纖跑進來抓住我又被大力掙脫,眼見再也制不住我,轉(zhuǎn)身挽了衣袖指揮宮里其他宮奴來攔我。 我躲避她們的手,只穿著中衣赤腳跑在官道上。 這已經(jīng)是我第二次不顧體面了,一樣的瘋癲,一樣的跌跌撞撞。 站在竹林外,即便還有幾步路的距離,我還是能聽到里面?zhèn)鱽淼谋薮蚵暋?/br> 濃重的血腥氣彌漫在院落內(nèi),緊閉的門窗大開著,坐在主位上施發(fā)肆虐指令的男人看到了門外的我,先是愣了下隨后朝我走來,還不忘掩上身后的門,為我隔絕了滿目瘡痍。 我看著萬歲妥帖至極的舉動,突然心中泛酸。 他還是這般好,一舉一動讓我愛到心里。 萬一呢,萬一只是夢呢? 可那個夢太真實了,一幕幕地走馬燈似地告訴我,在我無從知曉的時光里他和別人是怎么相愛的。 “你怎么又來了?” 大門被大力撞開,階上站了人,是衛(wèi)庶人。 我抹干了眼淚上前一步,萬歲想要阻攔我被我拂開。 下一瞬,哭紅雙眼的春纖突然沖進來擋在我與他之間。 “小姐?!贝豪w喚著從前未出閣時的我,眼里蓄滿淚水,“是奴不好,沒有護住小姐,辜負老爺和夫人!” 提到父親母親我神情突然恍惚起來,春纖仍在哭哭啼啼。 “小姐命苦,從宮里回來后整日閉門不出,連萬歲也不肯見,您雖然不逼著奴問從前的事情,可奴每每想來心里總是憋悶” 春纖說得前言不搭后語,我依舊沉默著。 “萬歲不忍看小姐如此蹉跎下去,才央了老爺夫人接小姐來了燕京?!?/br> 聽了這話,我思緒回籠,看著一旁的萬歲突然笑出聲:“春纖,事到如今,你也不必再哄著我說這些令人難過的說辭了” 她現(xiàn)在在我面前,我也終于有機會與證據(jù)來反駁她了。 衛(wèi)庶人背著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明明是罪人裝束,語氣依舊漫不經(jīng)心。 “是我戳破了你的美夢?!?/br> 男人凌亂的發(fā)絲隨著寂寥的風(fēng)飄揚,嘴角笑意諷刺。 一席話激得春纖突然從青磚地上躍起,轉(zhuǎn)過身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衛(wèi)王爺,哦不,現(xiàn)在您已經(jīng)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了當(dāng)年你對我們小姐做下如此丑惡行徑,甚至屢次叁番夜闖門府威脅老爺夫人,好不容易小姐能忘掉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你偏偏還要哄騙著她勾起,當(dāng)真畜生不如!” 春纖這廂罵得痛快,我攔下她,抬眼只盯著衛(wèi)庶人看,眼眶guntang炙熱地像是要滴出血來。 “所以,我今日種種全是拜你所賜?!蔽覉远ǖ赜稚锨耙徊剑嚯x近到我仿佛抽出邊上侍衛(wèi)的佩劍就能刺死面前這張丑惡嘴臉,“為什么?” 衛(wèi)庶人撇開眼去:“我想報復(fù)他,讓他面上無光?!?/br> “報復(fù)在他最愛的女人身上么?”我掩面笑出聲,淚水順著指尖流落,“可是他愛的人,明明不是我啊!” 我又開始回想著那一雙雙欲言又止的嘴唇,躲閃逃避的眼睛,在我故作不在乎地順從她們的意愿的背后,是不是也在為我哀嘆? 他終是不忍心似地閉上了眼,喉頭滾動:“那年宮里廟會,我也以為花神娘娘便是最后的太孫妃人選?!?/br> “出乎所有人意料,她們竟然都扮了度母,唯有你端著凈瓶穿著白衣站在花車上扮觀音?!毙l(wèi)庶人又睜開眼看向我,語氣嘲諷,“我告訴過你,別恨我,要恨你身后的那位好圣孫?!?/br> 話音剛落,春纖突然從我眼前猶如離弦之箭朝著階上人沖去,最后看到的是衛(wèi)庶人瞪大眼睛倒地的身影。 我失神地看著高我一頭的男人屈膝跪倒在凹凸不平的磚地上,耳邊還有骨頭碎裂的聲音。 身后傳來一陣短促的驚呼,我下意識回頭看去,萬歲背過去覆蓋住一個纖細的身影,他腿間纏上淡妃色的裙邊。 匕首隨著男人向后倒去拔了出來,銀刃上沾著鮮血,這是我最喜歡的那把佩刀,春纖拿著它的手不停顫抖。 我回過頭走向春纖,輕輕包裹住她的手掌。 “你讓我不要再來,我還是來了;就像你讓我別恨你,可我依然還是覺得你死不足惜。 “你還是如當(dāng)年一樣,滿嘴荒唐言。 “只是我不會再像四年前那樣屈服了。” 我譏笑王氏性子沉悶,我又何嘗不是也做了沉默寡言的那一類人? 四年前,我鬧著要回家不愿再參與選秀,太子妃見我驚慌模樣也沒為難我,倒是連累我父母為我抓心撓肝地擔(dān)心。 每天的夜晚都成了我的噩夢,月亮升起時,我就要瞧見那張令我膽寒的臉。 后來太孫妃人選敲定,他卻發(fā)了好大脾氣,更加沒完沒了地折磨我,一遍遍在我耳邊重復(fù)“怎會如此”的零星碎語。 我也是這個時候開始精神恍惚起來。 父親母親終是見不得我這樣,一紙訴狀告上朝廷,可是天家怎么會有錯呢?以表決心,父親吞金自縊才引起了高祖的重視。 等到他終于被處決的前一夜,我正坐在窗邊一直等到新一輪的太陽升起,聽著院墻之外鑼鼓喧天,新帝登基,而我的手掌下是一條戳破了我美夢的生命。 東窗事發(fā),紙包不住火,彼時還是皇后的趙太后密訪朱府,她哭著求我留下這個孩子,告訴我是他們對不住我。 我仿佛得了失心瘋一般,可即便我想起了從前,但那段日子也記不太真切,春纖說我經(jīng)常莫名其妙捶打起自己的肚子,家奴們無奈把我雙手困住,才保住了徵兒。 萬歲在遷都前幾天親自上門,他向母親保證他和皇后照顧我的下半輩子。 遷都后的禁宮是一群新人,他們不會揣測我的過去,卻威脅了別人的未來。 王皇后被換了藥,與我孕時一般開始神志不清地發(fā)瘋,甚至屢次無故傷害到自己勞累一整個月才挽救回來的小女兒。 坤寧宮關(guān)了,我清醒了,忘記了前塵舊事,成為了宮里人人艷羨的皇貴妃,可我知道,我依舊悲哀。 我不愛看話本字,不認識叁臺山人,沒有資格穿妃色衣服。 所以被萬歲不得相見只能懷念的女人,從始至終都不是我。 春纖可憐我,串通了宮里所有人來陪我演一出兩小無嫌猜的大戲,縱使我與萬歲有這青梅竹馬的情誼,也抵不過他就這么陰差陽錯地愛上了一個與我截然不同的女人。 我看見過萬歲夜深人靜的時候攤開卷軸,眉眼繾綣地對著黑夜自說自話:母親寫信告訴我宮里又來了一群小娘子,初初見你時把你認作一個幼時玩耍過的阿妹,可看你呆傻的樣子才反應(yīng)過來,可我不想拆穿故意逗你,結(jié)果臨了了你都不知道解釋,還得我如此費盡周折才讓你嫁給了我。 所以說,我不是春纖嘴里兩無嫌猜的小青梅,也不是宮墻后人人艷羨的皇貴妃。 王氏和我好像都在被周圍人不停搪塞,我哀嘆造化弄人,她秉持愚昧無知。 只不過她比我幸運一點,若不是郎君有意,誰又敢用命格強求。 如今想來唯余太息,萬歲的一番心機,讓臨安城所有的姑娘們陪著王皇后體驗了他們的歡喜結(jié)局。 lt;lt;lt; 我拿著佩刀站在含和殿的連廊下,王氏突然從偏殿里走出,恬靜的面容見到我怔愣片刻,隨后吩咐了婢子去取外衣來。 她朝我走近,搭在臂彎處的外衣我認得,那是陛下的外衣。 蕊黃在一邊想要勸告,卻被她淡淡婉拒,親自為我穿上蔽體的衣物。 “這里沒有別的外衣,穿一下不打緊。” 王氏看著我,目光沉靜如水,像夢里的那般閃著柔善的光輝:“萬歲眼下不在殿里,貴妃隨我去暖閣等著吧?!?/br> 她攙著我往里走,轉(zhuǎn)身吩咐蕊黃:“今日貴妃之狀,眼見之人不可傳播胡言亂語,有違者逐出宮去一輩子不得再入宮侍奉?!?/br> 我看著她少有的凌厲面孔,不由得出了神,溫和的日光柔柔地照進房內(nèi),我拿出那把佩刀。 這是十六年前我向萬歲討來的,他有段時間突然迷上了刻東西,書房里堆了好多他打磨的小物件兒。 我央他送我,起初他沒答應(yīng)只說是失敗品拿不出手,轉(zhuǎn)身給打開箱子讓我挑他在草原里搜刮來的戰(zhàn)利品。 那會兒春纖和我說,整座太子府這么多的秀女,只有我得了萬歲給的禮物。 可我看的分明清楚,有一支打磨了一半的玉釵,曾何幾時我在女子的滿頭青絲間看到它散發(fā)溫潤的光芒。 現(xiàn)在想來,不過是一廂情愿。 在王皇后猶豫之時,萬歲踏入殿內(nèi),看到桌上東西后神色緊張地走來:“可清,你這是……” 王皇后溫聲解釋了前因后果,殿內(nèi)陷入了一陣沉默。 我移開了雙眼:“萬歲,妾沒有臉面再待在萬歲身邊了?!?/br> 王皇后在一旁斟酌開口:“衛(wèi)庶人作惡,但你千萬不要同自己置氣” “娘娘如今置身事外看得明白了,可娘娘自己稀里糊涂的時候呢?” 我扭過臉打斷了她,終意識到自己有什么資格朝一國之母撒脾氣,軟下態(tài)度:“這些年是我自不量力,借著萬歲寬和踩在娘娘頭上耀武揚威了這許多年?!?/br> 萬歲不滿地喚了一聲我的名字,王皇后倒沒惱:“朱小姐,你被蒙蔽著又渾渾噩噩地過了四五年,也知道勸你留下是說風(fēng)涼話,但我只有一句,稚子無辜。” 她仿佛能洞察我的心思一般,噎得我一時臉紅氣短起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了許久,在這一刻瞬間掉落。 我終于看懂了萬歲從前眼神里的內(nèi)容,明明是這般淺顯的無奈,我卻自欺欺人地解讀成偏愛喜歡。 原來我與他之間,連假情假意都算不上。 萬歲握著王皇后的手輕輕撫摸揉搓,我看著他倆視若無物地親密,終是站起身脫下了從始至終都不合身的外衣推開門去。 刮起了秋風(fēng),好似佛去我這一生的紅塵。 模糊的對話揉進里面與我擦肩。 “爺,再講講你第一次見我的時候吧?!?/br> “還講?我這幾日都講了好多遍了” “那爺覺得我那時好看么? “好看啊,就像白堤邊的木棉” 我又走進風(fēng)里,只是這一次,我沒有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