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敢去直面自己的內(nèi)心。

    對其避如洪水猛獸，仿佛打開那只牢籠就會放出什么不得了的怪物那樣的畏懼，但事實(shí)上，籠子里只有一束沾著露水的鮮花。

    實(shí)際踏出那一步后，就會發(fā)現(xiàn)并沒有想象中的那樣難。

    我愿意試一試，并且也將這個(gè)選擇放在洛無塵的面前。

    洛無塵怔了怔，像是意識到了什么，灰蒙蒙的眼睛有如撥云見日一般，突然有了神采。

    “我愿意?！?/br>
    “先同你提前說好，”我輕聲補(bǔ)充道：“我這個(gè)人比較戀舊，不愛挪窩，以后你和小長安跟我住?！?/br>
    “我心眼小，你不能瞞我，騙我，更不能欺負(fù)我?！?/br>
    “不會?！甭鍩o塵看著我的眼神異常溫柔，身上的鋒銳之氣被柔和的眉眼化去大半。

    “我絕不會欺你，瞞你，辜負(fù)于你?！甭鍩o塵道，鄭重得近似在對我宣誓什么。

    我展臂抱住了他。

    洛無塵慢慢地回抱住了我。

    我撫摸著洛無塵的脊背，心情平靜如同湖泊，甚至還有閑情逸致去想洛無塵的背摸起來沒有以前好摸了，他比過去瘦了太多，以后我要監(jiān)督他好好把瘦下去的rou長回來才行。

    突然，一種強(qiáng)烈的，被注視的感覺從身后傳來。

    我回過身，對上徐方來死死釘在我身上的眼神，他眼神復(fù)雜，臉上的表情十分微妙，像臉部神經(jīng)錯(cuò)亂的癲癇病人。

    見我看他，徐方來干咳了聲，抱著臂，翹著鼻子：“你要接的人也接到了，還不快上船，就等你了。”

    “等一等?！蔽液白⌒旆絹?，小跑到躲在門后怯生生看著我的小長安面前。

    小長安咬著下唇，聲音細(xì)細(xì)的，充滿了不確定：“娘親是來帶我們回家的嗎？”

    “是的?！蔽覜]有再否認(rèn)小長安喊我的那聲“娘親”，抱起小長安，在他臉蛋上親了一口：“我?guī)愫湍愕丶??！?/br>
    小長安被我親了后，臉頰頓時(shí)升起紅暈，他臉蛋紅撲撲的，興奮道：“那是不是以后都不分開了？”

    我感覺到洛無塵的視線也同小長安一般希冀地落在我的身上。

    “是的。”我嘴角帶笑，柔聲應(yīng)道：“我們一家人，永遠(yuǎn)都不分開?！?/br>
    我好像看見洛無塵的眼圈紅了。

    徐方來一臉rou麻，云昔含笑而望，我挑了挑眉，抱著小長安，朝洛無塵伸手：“走嗎？”

    “要收拾東西嗎？”我：遖颩“比如什么重要的，必不可少的，珍貴的東西？”

    洛無塵握住我的手，認(rèn)真的搖了搖頭：“不需要。”

    “我最珍貴的寶物都已經(jīng)在這里了。”

    目光在空中交匯，心臟傳來難以形容的悸動(dòng)。

    我輕咳一聲，臉上禁不住微微發(fā)起了熱，“那行，我們走吧?！?/br>
    “我?guī)銈兓丶?。?/br>
    小長安歡呼一聲：“回家嘍！”

    但沒有直接回蒼羽，路上經(jīng)過了修真界的一座城池，徐方來認(rèn)出那是修真界十二城之一的神風(fēng)城，拉住云昔非要去城里玩上一圈再回去。

    “謝小晚，他們說這里晚上會有燈會，你來不來？”

    小長安本就是玩心重的年紀(jì)，一聽到有好玩的，眼睛頓時(shí)亮得發(fā)光，卻也沒有聽風(fēng)就是雨大吵大鬧要我?guī)ネ?，只用期盼的小眼神看著我?/br>
    “我?guī)г莆羧ネ媪?，你要不想去燈會，就去客棧等我們吧?！?/br>
    說著，徐方來揶揄看了我一眼，“要我?guī)湍銕Ш⒆訂?？二人?dú)處時(shí)間”

    “去去去，”我趕蒼蠅似的趕他，“是一家三口的溫煦時(shí)光?！?/br>
    徐方來“嘖嘖嘖”，被云昔拖著走了。

    我也不急著回蒼羽，索性領(lǐng)著一大一小也去玩樂一番。

    “我們也逛一逛燈會。”我看向洛無塵，笑著邀約。

    “好耶！”小長安快活地叫了聲，一手拉住我，一手拉住洛無塵：“爹爹娘親和長安一起逛燈會！”

    我彎下腰，一把抱起小長安，“走咯，出去玩咯?！?/br>
    小長安摟住我的脖子，笑得眼睛都彎了，他快活的朝洛無塵招手：“爹爹，快跟上呀。”

    洛無塵走在我的身后，不遠(yuǎn)不近，伸手就能夠到。

    街頭人頭攢動(dòng)，路上人流如織，人聲如沸。

    出行游玩的旅人呼朋喚友的聲音，商販吆喝叫賣的聲音，半大孩童追逐打鬧的聲音，恩愛情侶竊竊私語的聲音……

    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編織成串繞在我的耳邊，組成世間的煙火氣息。

    魔域結(jié)界未曾破碎之前，在魔域生活的魔族都被困在魔域，我也是如此，所以在過去三百年里，我從來都沒有參加過如此重大而喧鬧的集會，鮮少有魔城會組織這種只是為了寄托美好的集會，就是有，我也沒有靈石或者空閑去參加。

    如此算來今日這次，居然還是我第一次參與這種人來人往的熱鬧。

    天色逐漸暗下，街道上的人卻愈發(fā)得多，好幾次我和洛無塵都要被擠散了，慌亂之中，有誰扶住我重心不穩(wěn)的身子。

    緊繃發(fā)熱的腰背微微一冰，我抬眼望去，是洛無塵。

    洛無塵攬住我的腰，將我從擁擠的人群里勾了出來。

    我朝他笑了笑：“多謝?！?/br>
    洛無塵伸手理了理我因?yàn)殂@進(jìn)人群而蓬亂的頭發(fā)，眼眸在暖橘色的燈火里泛著溫柔的光芒。

    “我來抱他?！彼舆^我懷里的小長安，清冷的聲音溫柔在燈火里柔和。

    我看看小長安，又看看洛無塵，“辛苦你啦?！?/br>
    洛無塵在我目光里神情有些不太自然地挺直了身形，他眼睫微垂，靜靜地看我：“不辛苦?！?/br>
    竟有幾分呆呆的笨拙。

    我忍俊不禁，耳朵卻在洛無塵專注的目光里微微升騰起熱意來，正要開口，天際突然炸開了一團(tuán)璀璨煙花。

    “咻——嘣！”

    在此起彼伏的驚嘆聲中，一團(tuán)又一團(tuán)的煙花在夜幕綻放。

    一時(shí)間，所有的人都抬頭去看天上綻放的煙花。

    “哇！好漂亮??！”小長安小聲驚嘆著仰著腦袋看向在夜幕里燦爛的煙火。

    我的臉上還帶著不知名的熱度，耳朵也熱熱的，眼睫顫了顫，也跟著看向煙火。

    余光里，洛無塵靜靜地看著我們，一瞬不瞬的。

    洛無塵的銀發(fā)在明亮的燈火下流動(dòng)波光，眼眸里盛著融融的暖色，比春風(fēng)還叫人沉醉。

    他唇角微微上揚(yáng)，勾起一抹微小的笑容，洛無塵看著我，眸光柔軟，仿佛在看什么失而復(fù)得的稀世珍寶。

    耳邊的人聲嘈雜，議論聲、驚呼聲、歡顏笑語不斷，混在密集的煙火聲里，同我們這一片靜默的小小天地隔成了兩個(gè)世界。

    不斷明滅焰火中，我同洛無塵無聲的對望著，無言的溫柔和深情在我們之間靜靜流淌。

    “咻——咻——嘣——！”

    “——咻！嘣！”

    接連不斷的煙火將這片天空染得姹紫嫣紅，天上煙火，地上燈火，相映組成了人世繁華……

    “晚晚……”在無人知曉的隱秘角落，洛無塵牽住了我的手。

    我也回握住了他的手，笑著看向洛無塵：“我在。”

    洛無塵眼中流轉(zhuǎn)的暖色愈發(fā)溫柔眷戀，他嘴唇微動(dòng)，對我說道：“——”

    他的聲音很輕，真好炸開一道巨大的煙花，將他的聲音完全掩蓋了過去。

    我沒聽清，“什么？”

    洛無塵卻淡笑著搖搖頭，不肯再說了。

    “你再說一遍嘛，”我不依不饒。

    小長安趴在洛無塵肩頭“咯咯”直笑，樂不可支。

    我去逗他：“長安，你聽清楚了？”

    小長安捂著嘴巴搖頭，“娘親，爹爹他害羞?！?/br>
    我回想洛無塵嘴唇的弧度，默默模擬了一遍，也笑了。

    ……

    隨著天上綻放的煙火逐漸稀疏，集會也進(jìn)入了尾聲。

    有情人們親親熱熱的提著花燈夾雜在人群里壓低了聲音訴說情話，戀戀不舍地踏上返回的歸程。

    每一個(gè)人的臉上都帶著疲憊而快活的神色，我也不例外。

    客棧門口，徐方來提著兩盞花燈朝我高聲喊道：“謝小晚，云昔贏了兩盞花燈，分你一盞?！?/br>
    我的心臟被漲得滿滿的，我無法形容此刻我有多么的滿足。

    親友在旁，所愛之人亦是伴我身側(cè)，所謂圓滿，莫過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