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腦子是空白的，什么念頭也沒有，只本能地不住搖頭，抗拒再一次被強行墮。胎的命運。

    上一次……我被洛無塵強行逼到小產(chǎn)，雖然只是假孕，可對我而言，卻也仍是真真切切經(jīng)歷了一次小產(chǎn)的痛苦與絕望。

    那種感覺，我真的……

    我指掌蜷著，細細顫抖。

    我真的不想再經(jīng)歷一遍了。

    “我不要……”

    “晚晚，你不必攔我，”山雀掰開我的手指，一把拉住裴醫(yī)師，“老裴，你還愣著干什么，開方子啊?！?/br>
    “夠了！”裴醫(yī)師甩開山雀的手，“山雀，你在胡鬧什么？”

    “什么叫我胡鬧！？裴璟修，我那是為了晚晚好！”

    “你不是最穩(wěn)重最可靠，這個時候你怎么反而糊涂起來了？”

    “晚晚，”山雀又看向我，“你說句話啊?！?/br>
    “我……”我的雙手撫在腹上，嘴唇咬得直發(fā)白，心頭滿是茫然與無助。

    山雀俯身與我平視，神色又是不解，又是不被理解的受傷，“你總不會真的想要留下這個孩子吧？”

    我不敢對上山雀的眼神，把頭埋得很低，恍惚喃喃：“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晚晚，”山雀避開我手上的傷口，拉住我的手，放緩語調(diào)勸說我，“你既來了魔域，也決心與那人族修士不再往來，那么問……那人族修士的子嗣，也合該一并舍了去?！?/br>
    “還是說，你就那么愛那個人修，不惜傷害自己的身體，也一定要留下那個人修的子嗣？”

    “不是的，不是……這樣。”我低垂下眼睛，木然的說，“不是他的?！?/br>
    “這是我一個人的孩子，同他沒有關系……”

    “好好好，沒有關系，但晚晚你也知曉，魅魔孕子最是不易，如今——你才恢復修為，身體還那樣的弱，實在不該為了一個……”山雀提到我腹中的孩兒，聲音含糊了一下，繼續(xù)道：“挺而走險。”

    可我的思緒已經(jīng)極度混亂，根本沒辦法再聽進任何的話。

    [不能留，不能留，不能留……]

    理智告訴我，這個孩子不能留。

    裴醫(yī)師也勸過我，山雀更是態(tài)度堅決。我知道的。

    他們說的是對的。

    他們是為了我好。

    我應當聽他們的勸，早早將這個孩子墮了去，可是……

    可是，只要我一想到要打掉這個孩子，我便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一雙手緊緊攥著，疼得連呼吸也難。

    似乎陷在一個漩渦里。

    而我只是這個漩渦里一，個微不足道的石子，無論往哪個方向走，等待我的都是望不到光亮的黑水包圍。

    胎靈微弱的顫了一下。

    像是……悲傷？

    它才那么小，就已經(jīng)知曉難過了嗎？

    我的喉頭緊了緊，不知從何處泛起了一股酸意。

    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歡迎這個孩子的到來……

    甚至連我這個“母親”……也不例外。

    它是不被期待的存在。

    我撫在腹上的手指顫了顫，喉嚨一陣陣抽緊了。

    “山雀！”

    裴醫(yī)師的聲音帶了火氣。

    “你難道看不出來，謝晚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不適合墮·胎嗎？”

    “你還說不是逼他，你這樣怎么不是再逼他？”

    山雀與裴醫(yī)師的爭執(zhí)一句一句擠到我的腦海里，將我砸的頭暈眼花，幾乎不能清晰接收來自這些言語里的信息。

    但裴醫(yī)師接下來的話更是一塊巨石砸進我心頭幾近干涸的池塘，驚起驚濤駭浪。

    就像是被氣昏了頭，裴醫(yī)師不再緘默，變得口不擇言起來，“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不……”我隱約意識到裴醫(yī)師說出來的話可能會揭開我來不及愈合的傷疤，忍住口腔里一陣一陣上涌的酸澀之意，“不要再……”

    我想要開口阻攔，可我的嗓子卻啞得發(fā)不出半點聲音，所以，我的聲音輕易就被忽略了過去。

    “晚晚之前有過一次假孕，他已經(jīng)被那個人族的修士逼著墮過一回，才沒過去多久，你又來逼他，你——”裴醫(yī)師說著，聲音有了細小的顫抖，像是激動到了極點，“要逼死他嗎？！”

    “墮……過？”山雀怔忡了一會，隨即怒不可遏。

    他在屋子里暴躁的走來又走去，最后一腳踢在墻跟，恨聲罵了一句，“真是畜生！”

    裴醫(yī)師冷冷譏嘲：“你罵他是畜生，可現(xiàn)在你的行為跟那個逼迫晚晚的人修又有什么區(qū)別？”

    “怎么會一樣？”山雀大聲反駁，“我那是為了晚晚好——”

    突然，像是突然被掐住了喉嚨一樣，山雀的聲音一滯，“我……”

    裴醫(yī)師冷冷一笑。

    山雀xiele氣的喃喃，“我只是不想讓晚晚再吃苦了……”

    裴醫(yī)師語氣淡淡，“山雀，我知道是為了晚晚好，但你太過激了?！?/br>
    “我……”斗志昂揚的公雞被迎面潑了一盆冰水，山雀耷拉了腦袋，“晚晚，對不起?！?/br>
    我的指尖微不可查的輕顫了一下，“……我不怪你。”

    山雀是為了我好。

    我明白的。

    “不論是留還是墮，都應該由晚晚自己來選?！迸後t(yī)師緩緩再道，“我們能做的，就是在晚晚做出選擇之前等待。”

    “然后，在晚晚作出選擇后，竭盡全力的支持他?！?/br>
    山雀喪氣的抓了一把頭發(fā)，嘟囔道：“我明白。”

    “行了，晚晚現(xiàn)在也很累了，走了，”裴醫(yī)師拉著山雀往門外走，“讓晚晚先好好休息?！?/br>
    臨踏出門前，山雀長長嘆息，“晚晚，你自己好好想想吧?！?/br>
    “別聽這家伙的，這七天我會幫你看著這家伙，你不用急著給我答復?！?/br>
    裴醫(yī)師虛咳了一聲，像是有些難以啟齒，“不管怎么樣，還有我們呢?！?/br>
    “……好?！?/br>
    門扉閉攏，屋子里只剩下我一個。

    我徹底脫了力，只覺得身心俱疲，連站也無法站穩(wěn)，緩緩坐在了地上。

    指尖一點點陷入了皮rou，我面色茫然的席地而坐。

    我這一生從未左右過自己的命運。

    從來都是隨波逐流。

    從來……都是身不由己。

    終于輪到一次由我來左右時，卻是左右自己血脈的生死……

    我蹲下了身，低頭緩緩抱住自己的雙臂，仿佛這樣才能多一些安全感。

    七日之期，轉(zhuǎn)瞬即逝。

    很快，就到了做出選擇的那一日。

    第83章 我需要你的靈力

    七日之期，轉(zhuǎn)瞬即逝。

    轉(zhuǎn)眼，便到了做出選擇的那一天。

    “我想好了。”我的手習慣性的撫在腹上。

    這七日里，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沒有想。

    我其實沒有太多野心，對于修為的執(zhí)著也不過是幼時渴望變強不被看低的執(zhí)念，后來……則是畏懼受制于人。

    雖然，我現(xiàn)在對修為仍有執(zhí)念，卻也不至于同過去那樣業(yè)火燒心的難熬。

    “你要留下這個孩子？”裴醫(yī)師淡聲問我，聲音不見詫異，像是并不意外我會做出這個選擇。

    見我點頭，裴醫(yī)師一聲嘆息，語氣染上了淡淡憂悒之色，“你要知道，如果你選擇留下這個孩子，那只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br>
    “我知曉?！蔽覔崦羞€看不出任何孕育跡象的肚子，輕聲應道。

    我這一生，真正屬于自己的太少太少。

    所以一旦有希望能夠擁有什么，哪怕伸手去留會被刺破雙手，受傷流血，哪怕會被火焰灼傷皮開rou綻……也在所不惜。

    頓了頓，我看向裴醫(yī)師，“……如何才能保住它？”

    這七日里，我除了思考這個孩子的去留，也有翻閱許多關于魅魔一族的書籍。

    魅魔一族，人丁稀少，偌大的修真界與魔域，存于世間的魅魔也獨我一個而已，更逞論同我一般以男性之軀孕子的魅魔。

    我就是想要問詢同族，也無處可問。

    唯一能夠給我些許關于魅魔信息的也就只有魔尊桑落送給我的那些書了。

    在裴醫(yī)師將我腹內(nèi)孕有一子之事告知于我，給我七日思考孩子去留的時間后，桑落帶著一堆記載了魅魔的書籍找到了我。

    彼時，裴醫(yī)師與山雀已經(jīng)離開，天色已經(jīng)徹底黑了下去。

    我枯坐在地上，一動不動，幾乎變做一尊僵硬的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