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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婢難逃在線閱讀 - 寵婢難逃 第84節(jié)

寵婢難逃 第84節(jié)

    天可憐見地,在這般大雪的夜里坐一整夜,人得凍成什么樣?

    到底是女子,淑妃生了憐惜之心,叫婢女將沈漪漪扶到空置的宮室中。

    沈漪漪靠在美人靠上,早已凍的昏迷不醒。

    先前陳穆讓她進去等,可沈漪漪知道沒人歡迎她,她便兀自在這雪夜中枯坐了一宿。

    淑妃命左右給她以雪沃面,慢慢搓洗凍僵的身子,給紅腫的額頭上藥,披蓋上溫暖的被衾,許是睡夢中仍存心事,沒過多久沈漪漪便從榻上擁著被子騰得坐起。

    “你醒了?”是一道十分溫和親切的聲音。

    沈漪漪立即抓向淑妃的手,“他在哪兒,他怎么樣,他醒了嗎?”

    “大膽,你這女子……”

    淑妃身旁的姑姑出聲斥責,淑妃微一抬手制止,“下去,”對沈漪漪柔聲說:“他醒了,不過又昏過去了,你別擔心,郭奉御說他已無事了?!?/br>
    而后她便看著,眼前的女孩兒凍得麻木空洞的杏眼中慢慢落下一行盈盈的淚,眼睫一垂,再次暈倒在床榻之上不省人事。

    女醫(yī)查看后回稟道:“回淑妃,這姑娘沒什么打緊,這一整夜沒合眼,許是太過勞累?!?/br>
    淑妃輕輕撥開女孩兒凌亂的發(fā)絲,她重新?lián)Q過一套衣衫,素白干凈的綢衣襯得一張小臉只有巴掌大小,秀挺的瓊鼻,清澈如水的雙眸,每一處都美得十分干凈澄澈,猶如這漫天飛舞的白雪不染塵埃。

    “抱玉,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這姑娘生得很像一個人?!?/br>
    淑妃喚著身側(cè)婢女的名字。

    抱玉姑姑端詳了幾眼,不說她還真沒注意,這么一看,實在是有五六分相似,驚訝道:“難道您說的是……”

    淑妃惆悵地點了點頭。

    十幾年前,侄女云嫣與年僅四歲的長女和剛生產(chǎn)下的幼兒葬身火海,那慘烈的一幕她至今猶記得。

    若那女孩兒還活著,怕是也有她那般大了罷。

    故此淑妃對漪漪,多了幾分同情憐惜之心。

    作者有話說:

    可能有點點復雜,給大家捋一捋劇情:

    宮里有叛亂狗子事先知道,也知道寧王想渾水摸魚冒充景王殺他,所以想趁此試探一下漪漪的心(每天都在作死的邊緣試探)

    但是他沒想到會有擋箭這個環(huán)節(jié)(因為和夢里場景不一樣),這是他現(xiàn)場發(fā)揮的。

    大家看了這一章可能,也許會對狗子產(chǎn)生一丟丟的憐憫之心?

    但是不要,因為漪漪是他帶進宮的,后面他也會利用這件事情算計女鵝,千萬不要同情他!

    第61章

    十二月, 數(shù)九隆冬, 朔風蕭瑟,一夜吹白灞橋細柳。

    景王死后,圣人顧念舊情沒有處置景王子女,而是追封其為安壽郡王, 葬于皇陵之中。

    齊王府, 湛露榭也發(fā)生了一場變故,院中一名近前侍候魏玹的小廝被紀乾綁了帶走, 似乎牽涉到了景王謀反一案中,是什么景王細作。

    但因紀乾手段疾迅, 此事便如一粒石子投入了廣袤無垠的大海中,只微微泛起漣漪,很快消逝不見, 并未引起恐慌。

    冬日,水榭池水俱已結(jié)冰, 隱約有幾尾魚兒在水底歡快地搖擺著尾巴游來游去, 絲毫不知人間煩擾憂愁。

    沈漪漪坐在亭中望著水面發(fā)呆。

    “嘎吱”一聲,房門打開。

    沈漪漪趕緊起身,凍得通紅的小手搓了搓藏進袖子里,局促地朝里面望過去。

    紀乾瞪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開。

    吉祥語氣倒還好,卻也不似往日殷勤, 只將藥碗遞給她說:“主子醒了, 姑娘進去看看罷?!?/br>
    沈漪漪捧著藥碗,仿佛捧了個沉甸甸的物什走進去。

    烏木屏風后, 魏玹就躺在那張兩人曾夜夜相互依偎纏.綿的床榻上, 闔著一雙眼眸, 纖長的眼睫低垂著,好像醒了,又好像沒醒。

    沈漪漪將藥碗輕輕放在幾案上,替他掖了掖被角,櫻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絞著腰間的系帶許久,才從口中吐出一句小到幾乎讓人聽不到聲音的話,“該,該吃藥了?!?/br>
    魏玹沒睜眼,卻翻了個身背對著她。

    沈漪漪眼中閃過一抹失望,咬咬唇,又放軟了聲音道:“藥涼了,便失了藥效,要趁熱喝?!?/br>
    魏玹依舊是沒有回應她。

    沈漪漪低頭看著手中的藥碗,黑乎乎的藥汁中倒映著她淚眼朦朧的一張臉。

    她摸摸自己臉上冰冷的眼淚,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初。

    “我知道你不想見我,我馬上就離開?!?/br>
    “那一日,是我誤會了你,我……一直欠你一句對不起,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要傷你的?!?/br>
    說完立即轉(zhuǎn)身,飛快地走出房門,隱約聽到墻根下兩個小婢女指著她竊竊私語,“她還好意思哭,哼,我聽說,要不是她,世子才不會傷成這樣呢……”

    漪漪越走越快,走進東廂,門“砰”的一聲關(guān)上,忍不住捂臉失聲哭了起來。

    ……

    打魏玹從宮中搬回王府養(yǎng)傷之后,但凡沈漪漪進屋或近前,他都不會多看過她一眼。

    若是他生氣也好。

    可是他既不生氣,亦不會說話,只是平靜地做著自己的事情。

    或吃藥,或望著窗外出神,或手中握一卷書靜靜看著。

    但只要她進來,他便會將書往里側(cè)過去,背對著她,只當她這個人不存在。

    這種無聲的冷漠與忽視,漪漪幾乎要崩潰。

    兩人從前也不是沒吵過,即使是上一次她誤傷了他,她知道他是氣她不分青紅皂白便險些為了表哥將他置于死地。

    可難道她就不會傷心,不會難過么?

    她不覺得自己有錯,分明是魏玹強迫她在先,不信任她在后,倘若他沒有用那只染血的香囊來試探她,欺騙她殺了表哥,她也不會被他激怒,做出那種事,她從未想過要傷害任何一個人。

    她和表哥從小一起長大,不論是快樂,悲傷,抑或傷心絕望之時,都是表哥陪在她的身邊不離不棄。

    如果在聽到表哥死于他手之后還能無動于衷,那她便當真不是個人,她做不到。

    然而如今所有人卻都在埋怨是她害得魏玹重傷,不得已辭官在家,午夜夢回時她一宿一宿得睡不著,哭著質(zhì)問自己是不是她真的做錯了,她是不是真的太沒有良心。

    不知不覺中,三分愧疚變作了五分,七分,九分,夜以繼日地煎熬著她。

    到最后,連她自己都信了,她果真是沒良心的白眼狼,對不起魏玹。

    她現(xiàn)在,到底該怎么辦?

    臘八這日,擊鼓驅(qū)疫,食七寶五味粥。

    一大早漪漪便聽見外面咚咚的鼓聲,象征性地響了沒多久便停了。

    往年每每到了這個時候民間還會跳假面舞來祭祀祖先,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圣上痛失一子正悲慟著,京兆尹勒令各坊跳舞擊鼓都不要太過張揚。

    漪漪吃著碗中的五味粥食不知味,略用了幾口之后便讓人撤了食案坐在支摘窗下和小乖乖相互依偎地打著絡子。

    春杏匆匆打簾進來,說道:“姑娘,表公子來了!”

    沈漪漪一喜,從榻上坐起來,“表哥來了?”旋即有些苦惱,表哥怎么來了,魏玹會答應讓他入府?可人都來了,到底是見還是不見?

    春杏催促道:“姑娘,吉祥已經(jīng)把人請到花廳去了,咱們快收拾收拾去罷!”

    這下沈漪漪也沒時間再考慮那么多,裹了件軟毛紅綾披風便去了花廳。

    花廳中,崔桓玉一身淡青色的圓領(lǐng)束袖夾袍,負手玉立于墻壁上的一副終南積雪圖下。

    聽到動靜,他回身一笑,“表妹?!?/br>
    沈漪漪走進來,目光無意掃過他腕間短了幾乎兩指的衣袖上,心口頓時一刺,“表哥你……這樣冷的天,怎么還穿得這樣單薄。”

    崔桓玉若無其事地將袖子抻了抻,笑了笑說:“沒什么,只是成衣店的人將衣裳做短了些而已,我本想讓他重新拿回去改,后又覺得麻煩,便作罷了。表妹知道,我素來體熱,不喜穿的太厚?!?/br>
    頓了頓,沉默片刻,輕聲道:“倒是表妹看起來,似乎瘦了許多。”

    “前些時日世子受了傷,我照顧他,忙來忙去的,許是因此瘦了些,不過瘦些好,我就怕過年,一過年準會嘴饞吃多,眼下正巧瘦了,我高興都來不及呢!”

    兩人心照不宣地說著謊,這番話說完,又是一陣沉默。

    沈漪漪深吸一口氣,打破了沉默,故意語氣輕松地道:“表哥快坐罷,我們許久沒見了,該好說會兒話才是。”

    崔桓玉卻道:“不必了,本只想來看看你,沒什么打緊的事,過會兒我便走了。聽說前些時日宮里出事了,我擔心你,漪漪,你沒事吧?”

    “我沒有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兒的?!鄙蜾翡粞b著笑。

    “那世子呢,他如何?崔桓玉又問。

    “他……他需要將養(yǎng)些時日,我聽大夫說,也沒什么要緊事。”

    “那便好?!?/br>
    崔桓玉似乎還想說什么。

    那雙琥珀色的眼眸深深地望著沈漪漪,想說表妹的兩頰凹陷下去了,已經(jīng)很瘦很美了,再瘦下去,我會心疼。

    想說表妹的眼睛憔悴疲憊,是不是夜里沒睡好?

    冬日天寒,你一向畏冷,即使在屋里,也要多穿些不要懈怠才是。

    想說……

    “時辰不早了,我先走了?!?/br>
    崔桓玉擔心自己再留下去會控制不住自己,沈漪漪眼中漸漸蒙上一層云霧,哀傷地望著他高大清瘦的背影,“表哥……”

    “漪漪,”崔桓玉低聲道:“開春我會啟程回蘇州,同阿娘說我與你情分盡了,喜歡上了別的女子,便替你在長安城尋了一戶好人家嫁了,你何時想回蘇州,抑或受委屈了,給我寄一封信便可,兩年之后我會重新來到長安參加春試。”

    “不論你的選擇是什么,我都會支持你的決定……我,永遠都是你的兄長?!?/br>
    院子里不知何時又飄起了細雪,宛如柳絮般輕飄飄地落在人的發(fā)間肩頭,拂了一身還滿。

    她眼看著表哥走入了院中,越走越遠。她想叫住他,可是喉嚨卻像是失聲了一樣,什么都說不出來。

    直過了許久,才聽到自己遲鈍地,怔怔地,低低地說了一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