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妍接過水，剛才發(fā)脾氣時大吼大叫，的確嘴里干澀，她直接喝了半瓶水。

    沈聽瀾拉開副駕駛的車門，鐘妍愣了幾秒，才回神走到車門邊，卻沒有坐進(jìn)去，兩人站的只有一拳近，她的頭頂只能剛剛到他肩膀，鐘妍抬頭看著他，略帶請求的說：“您能不能不跟陳叔叔說？”

    沈聽瀾看著她不明所以：“說什么？”

    鐘妍一愣，垂著頭，支支吾吾的說：“就是，我來酒吧，抽煙喝酒，然后還有剛才那事，能不能都不要說……”

    鐘妍看著沈聽瀾沒有任何表情的沉默，慌張的解釋著：“我很少來酒吧的，我就是今天有些不高興了，我也很少抽煙的！我……”

    說完她自己都不信，低著頭沒有再說話，鐘妍能感受到他的視線，凌厲的讓她都不敢抬頭，兩人沉默著，鐘妍甚至都能聽見旁邊賣煎餅果子的小攤上有人說：“再加兩個蛋！”

    她偏頭偷偷瞄了一眼煎餅果子攤，她還沒吃晚飯！

    沈聽瀾看見她的小動作哭笑不得：“餓了？”

    鐘妍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來的，點點頭：“嗯！”她不光晚上沒吃，中午的相親宴也只吃了幾口。

    沈聽瀾看她低著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散在胸前的長發(fā)有一處被燒了，比其它的都要短一手長，看著格外明顯，沈聽瀾垂眸：“想吃什么？”

    她抬頭，指了指路邊的煎餅果子，沈聽瀾關(guān)上車門帶著她走過去。

    吵架發(fā)脾氣是一件消耗體力的事情，鐘妍看著老板說：“老板，來一份，加三個蛋！多放辣！”

    沈聽瀾：“……”

    鐘妍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坐在r8里吃煎餅果子。

    她本來準(zhǔn)備在外面站著吃，怕車?yán)锒际俏兜?，沈聽瀾卻打開車門讓她坐著吃，她聞著滿車的地溝油香味，看著身側(cè)的人。

    “沈醫(yī)生，你能不能不告訴叔叔！”

    沈聽瀾看著她小心翼翼的眼神，神色平淡的回答：“我不會多說，你已經(jīng)成年，很多事都可以自己做決定?！?/br>
    想著她剛才有些執(zhí)拗的樣子，又多加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注意安全，以后出現(xiàn)這種事就報警或者喊人，不要自己硬碰硬。”

    鐘妍愣了一會，低著頭回答：“嗯，我知道了?！?/br>
    她捏著手里的惡煎餅果子吃了一口，咬了兩下牽扯著額角脹痛的難受，她抬手捏了捏后頸和額角。

    沈聽瀾看她的動作問道：“頭疼？”

    鐘妍手一僵，收了回來，點點頭：“嗯?！?/br>
    沈聽瀾皺了皺眉，語氣卻漫不經(jīng)心的問：“去醫(yī)院看過嗎？”

    鐘妍心里咯噔一聲，壓抑著慌亂感垂眸，輕聲說：“嗯。”

    沈聽瀾看見她躲閃的眼神，明白她應(yīng)該是去過醫(yī)院，既然知道自己要吃藥，應(yīng)該也知道自己的精神狀況，他也不便多說。

    沈聽瀾發(fā)動了車子，鐘妍原本餓的要命，吃了幾口又覺得胃里全是地溝油的味道，熏的頭暈惡心有些難受，她開著車窗想散散車?yán)锏奈兜?，車子?jīng)過繁華熱鬧的酒吧街，突然又停靠在路邊。

    她看向解安全帶的沈聽瀾，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也不好意思問，人家送你回家已經(jīng)很好了，中途要干什么還不是隨他便。

    鐘妍看著他往街邊走，街邊的商店只剩了兩家，一家seven eleven，一家大藥房，鐘妍看他穿著單薄的襯衣推開了亮著白織燈的藥店門。

    鐘妍盯著他的身影，進(jìn)了藥店，在第二個貨架上拿到了藥轉(zhuǎn)去前臺買單，沒一會就推開藥店門出來，夜晚風(fēng)大，吹的他襯衣領(lǐng)在空中翻飛，藥店亮白的光照在他身后，他朝著自己的方向走來。

    他隔著車窗將藥遞了過來，鐘妍微愣。

    “給我的？”

    “頭疼也要當(dāng)回事，找時間去醫(yī)院查清楚，該怎么治就怎么治?！?/br>
    鐘妍抬手接過了藥盒，眼眶微熱。

    她多少次病的起不來床，也不過自己扛過去。

    她體質(zhì)特殊，要么病到肺炎也不發(fā)燒，發(fā)燒就很高的溫度，也不會精神萎靡，反而看著更加精神。

    最嚴(yán)重一次她自己覺得不舒服，跟鐘爸鐘媽說，她們都不當(dāng)回事，結(jié)果半夜鐘妍自己爬起來量體溫，四十一點二，被救護(hù)車送到醫(yī)院。

    鐘爸鐘媽一向不怎么管她只會給她下命令有要求，痛經(jīng)痛到打滾也不能請假必須上課，初中腸胃炎自己放學(xué)去醫(yī)院急診打針。

    中式家長，成績，面子，都比女兒重要，鐘妍病成什么樣也換不來他們把她當(dāng)女兒好好嬌慣。

    第一次有人關(guān)心她的狀態(tài)，竟讓她覺得自己有那么一些重要。

    一陣清風(fēng)隔著窗戶吹來，鐘妍腦海里全是他穿著白襯衣朝自己走來的畫面，車窗為框，心做畫布，永恒留存。

    鐘妍是一個浪漫主義者，她一直期盼著愛情的到來，無論何時何地以何樣的方式。

    她曾經(jīng)跟張夢黎說：“我真的想遇到個我很喜歡的人，他能讓我覺得愛情很美好，世界很美好，想跟他轟轟烈烈愛一場，就算有一天出什么意外，我也死而無憾了。”

    張夢黎翻了個白眼：“你電影看多了吧？能出什么意外，被轟炸區(qū)的雷炸死？還是被老陰逼打死？況且和平年代，哪來的轟轟烈烈？”

    她終于明白，愛上一個人只在那寂靜的一瞬，也許就是一句話，一個眼神，而那一刻的心，是轟轟烈烈的。

    她愛上沈聽瀾就在此刻，夜晚沿江大道藥店門口，她們的第五次相見，是平靜的，不過微風(fēng)輕拂，夏花輕落，又是轟烈的，似森林大火，海浪滔天。

    第8章 六月巧遇

    鐘妍拆開了藥盒，吃了一顆，看見沈聽瀾系好了安全帶，她忽然問：“沈醫(yī)生，你會因為我抽煙喝酒覺得我是個壞女孩嗎？”

    沈聽瀾被問的猝不及防，不知道她到底什么意思，眼神疑惑：“嗯？”

    鐘妍接著說：“男生不都覺得抽煙喝酒紋身的是壞女生嗎？哪怕是有原因的?！?/br>
    沈聽瀾微微垂眸，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竟有些好奇她的原因，他語氣平淡如水，在夜空中流淌進(jìn)鐘妍的耳里：“什么原因？”

    鐘妍垂眸，坦蕩的開口：“我沒有原因，沒有人教也沒受過情傷，我想做，我就做了，不高興了就喝兩口，醉了能睡的安穩(wěn)些，胸悶了就抽兩根，人能平靜點，就是心煩了，矯情的?！?/br>
    沈聽瀾聽見她的回答微頓，隨即聲音有些輕柔的開口：“嗯，還是小孩子，矯情些也應(yīng)該的，不過要注意身體。”

    鐘妍微愣，低著頭，長發(fā)遮住的眼角微微帶著笑意，她怎么也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沒有教訓(xùn)，沒有責(zé)備，沒有鄙夷。

    他說還是小孩子，矯情些也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鐘妍佯裝不高興的開口：“我才不是小孩子，我研一了，二十一了，法定年齡二十都能結(jié)婚了好嗎？我都有同學(xué)生孩子了?！?/br>
    隨即悶聲解釋著：“今天那人是我大學(xué)同學(xué)，學(xué)校傳謠言說我插足老師婚姻當(dāng)小三，他跟我假裝在一起幫我擋了流言，結(jié)果他跟室友一起灌我酒想做壞事，我就跟他斷了來往，沒想到今天一起玩的朋友把他叫來了?！?/br>
    沈聽瀾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解釋著，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頓了頓。

    她當(dāng)然要解釋清楚，不然她接下來的表白不就像是跟兩個男人糾纏不清的渣女了嗎？

    鐘妍解釋完后看著他姣好的下顎線，還有微開的襯衣領(lǐng)間若隱若現(xiàn)的鎖骨，視線掃過他高挺的鼻梁，落在他一雙勾人的眼上。

    鐘妍微微張嘴，聲音不大不小，吐詞極為清晰的問：“沈醫(yī)生，你有女朋友嗎？”

    整個車子瞬間靜默，鐘妍盯著他一動不動，等待著回答。

    沈聽瀾突然覺著自己也有些頭疼，他能理解，小女孩在自己脆弱的時候接受到的好意，很容易會理解成好感，不過看她這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子應(yīng)該兩天就會忘了。

    他偏頭看向鐘妍，小臉有些微紅，一雙鳳眼眼角微挑，化了妝便顯得格外妖媚，但琥珀色的瞳孔明亮清澈，壓下了幾分妖，增添了幾分堅韌英氣，定定看著他的眼神格外堅定。

    他收回了自己的眼神，微微垂眸，修長的手放在了檔位桿上。

    “坐好，是住在清河路對嗎？”

    鐘妍一向聰明，只是很多事她懶得理會。

    沈聽瀾此時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回答那就是回答，再說明些，當(dāng)一個人不想回答，那就是給你留面子的拒絕。

    “喝了酒，回家爸媽會說，找一家酒店吧?！?/br>
    她是個女孩子，再有勇氣也臉皮薄，她說完后便偏頭看向窗外不說話，車?yán)锏臍夥兆兊糜行┪⒚睢?/br>
    沈聽瀾找了她家附近最貴的星級酒店，因為兩人沒帶身份證，竟然還是用沈聽瀾的駕駛證做的登記，也根本就沒給鐘妍掏手機付錢的機會。

    沈聽瀾極有風(fēng)度的把她送到房間門口，沈聽瀾看著站在門邊的鐘妍，小丫頭一會一個樣，氣質(zhì)矛盾變臉也快，能做清理乖巧的梔子花，又能做明艷帶刺的紅玫瑰，分裂的像是兩個人。

    現(xiàn)在耷拉著腦袋站在門邊的樣子，像是個棒棒糖就能唬走的傻子。

    出于人道主義沈聽瀾還是開口叮囑著：“記得鎖門，注意安全?！?/br>
    鐘妍點點頭，沈聽瀾看小丫頭一直發(fā)呆沒進(jìn)去，以為她在因為車上的事鬧別扭，輕聲說：“趕緊休息，經(jīng)常頭疼以后就少喝酒熬夜，太嚴(yán)重了要去醫(yī)院看看，不要諱疾忌醫(yī)?！?/br>
    鐘妍又點了點頭，關(guān)門的前一刻，她低著頭說：“謝謝沈醫(yī)生。”

    沈聽瀾看著漸漸合上的門，眼眸停頓了一瞬，隨即離開。

    鐘妍透過貓眼，看著那白色的身影遠(yuǎn)離，最后視線所及的右下角只看見他抬步離開的皮鞋底。

    她站在門邊思想漸漸放空，靈魂好像飛出了身體，作為一個旁觀者，聽著她久久不能平靜的心跳，感受著她從未有過的心情。

    這是喜歡一個人的悸動，嘴角會不自覺的在笑，莫名的就覺得心情很好，她才不怕拒絕，這才剛剛開始！

    鐘妍第二天睡醒回家，洗個澡又看了會電視，晚上鐘媽下班一回來，在玄關(guān)換鞋就看著她說：“你怎么把相親的男生拉黑了？”

    一提到這鐘妍有些煩躁的皺皺眉，不拉黑留著干什么？過年嘛？

    “媽，你被騙了，他初中肄業(yè)不學(xué)無術(shù)，自己投資的公司是做什么的都不知到，前天約我的時候跟我說他一般下午才睡醒，讓我給中午出門前給他打電話喊醒他！什么年代了，小靈通都有鬧鐘，你這是哪找的奇葩？”

    鐘媽一聽：“?。磕撬懔?，讓你三姑外婆再給你換一個?！?/br>
    天吶，還換一個：“別，你知不知道這個中午吃飯言語里一直說我是不是看中他家房子，膈應(yīng)的慌，他家里是有皇位還是怎么的？這介紹真的不靠譜，別找了，你在弄我都不想結(jié)婚了?！?/br>
    鐘媽知道聽女兒這語氣是有些反感了，語重心長的解釋著。

    “你也不能要求太高了，哪有十全十美的，家境好點人就傲一些，我老板娘第一次見老板也不喜歡，覺得他矮，后來繼續(xù)相處就發(fā)現(xiàn)他很細(xì)心，人也不錯又有能力，現(xiàn)在幾十億身家，第一次見面也不能太算數(shù)?！?/br>
    鐘妍一聽她這話的意思就覺得她媽還有繼續(xù)相處的想法，她趕緊開口：“你別說了，這個我不喜歡?！?/br>
    鐘媽怕她生氣，在心里措了辭語氣笑著說：

    “你三姑外婆聯(lián)系我了，男孩子還挺喜歡你的，他家里人也覺得你不錯，說他是不懂事不會說話，想跟你個道歉，你要不再試試？”

    鐘妍不敢相信，她聲音忍不住激動了起來。

    “媽！！我好歹是文大的研究生，也有人追，非要跟他一起了嗎？就因為他家里有房？我們家的還不夠？你還想要幾套？想拿我換幾套！”

    鐘妍越說越激動，鐘媽也有些不耐煩。

    “那你倒是談啊，這談戀愛兩年，要不合適換一個又兩年，結(jié)婚準(zhǔn)備準(zhǔn)備要一年，婚后磨合兩年，生孩子的時候都快三十了，你再拖兩年都沒得時間選，等二十七八了別人都不要你，你都沒得選！”

    又是這句話，女人是商品嗎？放老了還掉價沒人買，趁年輕就能賣個好價錢是嗎？

    鐘妍氣的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往房間方向走了兩步。

    “我說不要就不要，我一個人過比兩個人過還舒服，我為什么要結(jié)婚？我可以養(yǎng)活我自己，非要找個男人看他臉色？要他一天天覺得我惦記他那點破錢？還給他做保姆？”

    鐘爸一聽這話，猛站起來指著鐘妍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