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沉氏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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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學校素質教育的口號喊得再響亮,激烈的競爭下,誰都或多或少被卷入焦慮情緒的漩渦。 進入高叁以來,班級的氣氛一下子都凝重起來;學校征求同學們的意見,減少體育、興趣班的課時,還增設了晚自習。 課間的嬉笑打鬧聲也成了極偶然的事件,取而代之的是筆尖劃過紙張的演算聲,同窗外風吹樹葉的沙沙聲交織奏響,成為高叁特有的背景音。 朱九良沒有回家,仍在學校跟著上課、住宿;同往常不一樣的是,他大部分時間都用來學數學,偶爾還會充當關意綿解壓的按摩棒。 薛盡洲不再給她書籍,讓她專注地學習。 叁人之間的相處方式同以往并無什么改變,維持著表面一戳即破的平和,脆弱卻又在某種意義上穩(wěn)固。 今年的四季對關意綿來說快到影子都沒留下。秋冬匆匆逝去,明媚的春光扯開的卻是熱夏;愈臨近考試,周遭的氣氛愈浮躁焦灼——人人都緊繃著一根弦,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妄用外放夸張的舉動宣泄自己的壓力、掩飾內里的焦慮。 這天課間,關意綿如同往常一樣上完廁所走進教室,前桌兩位同學在竊竊私語。她從來都不關心他人的瑣事,輕甩了下手上的水珠,抽了張紙巾一點點洇干。 但不小心飄進耳的、熟悉的名字讓她頓了一頓。 ——沉蓉蓉。 她不動聲色,卻豎起耳朵悄悄聽。 兩人怕驚動班級安靜的環(huán)境,聲音很小,她使勁兒聽也只能捕捉到幾個辨識度較高的、用了重音說出來的詞匯。 “破產”、“跳樓”…… 那同學說到破產的時候有些眉飛色舞,手也跟著比比劃劃,“破”字說得很重,甚至都有些口水噴出來,后面的“產”則輕飄飄地在空氣中打了個彎兒才落到實處。 關意綿的心不斷下沉——破產?是沉家嗎?那關氏呢?哥哥和爸爸呢?她許久沒和家里通過電話,對實際情況一無所知。 手機在宿舍里,她想發(fā)條信息都不成。 “忍到放學?!标P意綿悄悄深呼吸,強迫自己鎮(zhèn)靜下來做題,卻一個字也看不懂。 她周身縈繞的一絲絲焦躁被朱九良察覺,一張紙條遞過來:“怎么了?” 上頭的字遒勁有力,筆鋒像利劍。關意綿看到有些銳的東西,更加不安。亂成一團的內心平白生出來一團火,讓她想不顧形象地發(fā)泄。 她掐著自己的大腿告訴自己冷靜—— 朱家在商業(yè)上并不過多涉足,而朱九良對這些更不關心,現在知道的可能還不如她多,告訴他也只不過多了個人煩惱罷了。 她想了想,還是在紙上寫了“沒事”兩個字遞回去。 朱九良沒再繼續(xù)問,手放到課桌底下悄悄伸過來,捏了捏她的手心。 講真的,情緒并沒有被過多安撫,但關意綿還是強扯出一個還算好看的笑容給他。 正當她思量著要不要回一趟宿舍的時候,身后的薛盡洲突然戳了戳她的肩膀。 “關同學,這個題不會,幫我看看?!?/br> 他遞過來一本筆記。 “好?!标P意綿眼神閃了閃,以手指做書簽抽過整個本子合死。朱九良湊過來:“我也看看?!?/br> 她把筆記本放在兩張桌子中間,兩人湊著頭一起看上頭的文字: 沉家破產了,關清鶴和關山越干的。 沉蓉蓉跳樓了,有消防氣墊,但是傷得不輕,現在還在醫(yī)院昏迷。 短短兩行字,信息量巨大。 窗外已有零星的知了破土,微風送來一兩聲聒噪的蟬鳴。明明今日晴好,是個暖到有些炎熱的艷陽天,關意綿卻仿佛被泡在水中一般渾身冰冷,胸腔都壓抑喘不過來氣。 她既沒有寫什么話回復,也無暇顧及朱九良的問詢,全部心神都用來消化接受到的信息,捏著紙沿的手都把厚厚的紙張捏爛了。 “綿綿,綿綿?!敝炀帕驾p喚兩聲,強迫她回神:“先上課,中午吃飯的時候說?!?/br> 關意綿眼神凝實,松開捏緊的手指,筆記本上留下爛糟的印子。隨即她點點頭,輕輕扯下這一頁紙揉成一團。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放學。叁人一同前往食堂,挑了一個角落坐下吃飯。路上人多眼雜,他們沒有交流,這會才敢開口。 先說話的是關意綿:“你怎么知道的?保真嗎?” 薛盡洲冷笑一聲:“破產只是掩人耳目,沉蓉蓉的跳樓是為了吸引眼球。稍微敏銳點兒的都能看出來,沉家原來的業(yè)務在一點點被你爸吞掉?!?/br> ……關意綿相信薛盡洲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騙她,她仍然有些難以置信:“所以關清鶴是故意接近沉蓉蓉的?” ——這問題不必刻意回答就有答案,她有些頹然地垮下肩膀:“怎么會這樣……” 薛盡洲神色有些不虞:“我早說他不是什么好東西。” 他填了口飯,咀嚼片刻咽下,喝口水清了清嗓子又繼續(xù)說:“沉家做數碼產品很有一套,關山越眼饞好久了,只不過一直不敢出手;你關注一下關清鶴就知道,他最近有參與一些重大決策;關氏決定對沉家出手,他在其中起到的作用不可忽視。” 關氏這段時間確實不似以往穩(wěn)妥溫吞,關意綿略有耳聞。 可是想到那個可愛、甜美的活生生的沉蓉蓉,她仍然有些無法接受現實。 她聽說過、見識過很多興盛后的覆滅,可一旦牽扯到現實中熟知的人,文字便不再只是文字,數字也不僅僅是數字。 ——終究是有好多慨嘆。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坐直身子,肩膀又繃緊,像只帶刺的刺猬:“你是不是在博物館那天就知道!” 朱九良原來在旁邊默默地吃著飯,聽到這話疑惑地看向關意綿:“什么博物館?” 她側身對上他淺淡的瞳孔,內心慌亂,一時想不到借口:“就是……就是之前……” “之前你不在,我看綿綿整天光學習也沒人說話,怕她學傻了,就帶她去博物館放松了一天。” 關意綿點點頭,又對著他低下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只手悄悄揪上他的衣角:“對不起……” 薛盡洲低頭吃飯,心被狠狠捏碎又碾成粉末。 憑什么啊。 手里有些薄的一次性鋼勺都被他捏出一道彎。 朱九良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一點點掰開她抓著自己衣角的手,在她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中又把自己的手指一根根插入,與她十指相扣,露出比她更脆弱的表情:“綿綿,以后你有什么事情都告訴我好不好?” —————— 正宮的威嚴(叉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