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向東哪受的了孩子這種眼神，趕緊蹲下拿筷子把rou夾成兩半，確實(shí)像羅樹琴說的那樣，這rou都燉爛乎了，一夾就非常輕易的夾開了。

    他把兩半rou分別給兩上孩子塞嘴里，兩個小娃珍惜的咀嚼著，小嘴巴都舍不得露出一點(diǎn)香味來。

    杜向東照例也問了倆娃味道如何之類的，兩孩子卻只會說好吃、好香，反正都是正面評價。

    得，看來他是得不到什么意見了。

    身為一個廚子，而且還是一個技藝高超的廚子，他有個毛病，但凡做點(diǎn)東西總想從食者口中得到一些建議，看來在家他是得不到了，做啥他們都說好吃，夸都沒有太豐富的詞匯。

    行吧。

    于是，他又拿出一個大碗盛出一碗rou，又有一個大碗扣在上面，然后拿了個毛巾將碗圍好，爭取不露出rou味。接著又把碗拿了個舊衣服包上，又拿了兩個提前蒸好的白、面饅頭出了門，出門前他交待，“我去給老楊頭點(diǎn)去，rou在鍋里再燜一會兒就行了，不用再添火了?！?/br>
    其實(shí)他回來前那個蘇經(jīng)理讓他幫著帶了一身衣服還有一些吃的給老楊，不過他回來當(dāng)天那事給耽誤了，那些東西還一直在他空間躺著。

    出了家門，他就把rou和饅頭都放到空間里，然后往牛棚那邊走去。

    第19章

    豬圈和牛棚挨著蓋在生產(chǎn)隊東邊, 從他家過去要經(jīng)過一片耕地，此時許多人都在地里干活，見杜向東過來, 都似有所覺的抬頭看了眼, 但都該干嘛干嘛去, 沒人搭理他。

    杜向東倒也不在意, 他還省的麻煩呢，就這么空手走著。

    路過耕地時就看到記分員小秦和他家鄰居李秀花正在爭論什么。

    近了才聽到原來是為了記工的事，李秀花下午因著孩子在學(xué)校有事，就去了趟學(xué)校，回來時就晚了半個多鐘頭, 小秦?fù)P揚(yáng)手上的腕表, 說晚了就不能算半天，讓她回家。

    李秀花就舍不得這半天, 就好聲好氣的求她, 想讓她哪怕少一兩分也給記上點(diǎn)。

    可小秦是個秉公辦事的，說什么也不給記，不過見李秀花不走卻手指著她說起難聽話來，“你這人怎么回事？別說是晚半小時，就是晚一分鐘, 也不給你記，別耽誤別人干活, 趕緊走。”

    李秀花被個比自己小十幾歲的人趕, 氣的胸口起伏, 但她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只得扭頭要走。

    這時回頭就看到杜向東過來, 她現(xiàn)在也不怎么怕對方了, 就點(diǎn)了個頭過去了。

    而杜向東這時卻開口道，“晚一分鐘也不給記，怎么著，這規(guī)矩你定的？”

    小秦見杜向東過來，就有些發(fā)怵，上次被他懟的經(jīng)歷還記憶猶新，不過她也不能弱了氣勢，強(qiáng)自鎮(zhèn)定道，“你甭管誰定的，沒規(guī)矩不成方圓，要是大家都像你們一樣的，那趕明兒，你晚一會兒，他晚一會兒的，不就亂套了嘛！”

    她想起杜向東今天是請了假的，沒想到現(xiàn)在這個點(diǎn)來，擺明也是看晚了給他自己也爭一爭呢。

    杜向東倒沒注意他說‘你們’兩個字，他這暴脾氣最見不得這個，而且人家崔國慶昨天才幫了他家，于是嘴巴就跟機(jī)關(guān)槍似的，“我說你這個記分員怎么干工作這么死板，那m主席都教育我們，干事情不要教條。她來晚了就晚點(diǎn)走不一樣嘛。再說大多數(shù)家庭連個座鐘都沒有，這時間哪有那么精準(zhǔn)的?！?/br>
    “你不給記，還不是看現(xiàn)在農(nóng)活不忙嘛，過兩天農(nóng)忙的時候看你也這樣？”

    “再說了，你說話就說話，你瞎指什么呀，你那么橫給誰看呢？”

    他這話一出，附近干活的社員全都停下了動作，離的遠(yuǎn)的沒聽清說什么的，見大家都停了也停下往這邊張望。

    這時不遠(yuǎn)不近的，不知誰說句，“說的好?！?/br>
    然后就鼓起掌來，開始是一兩個，后來是兩三個，慢慢這一片都鼓起來了。

    其實(shí)以前小秦沒嫁到他們生產(chǎn)隊，沒當(dāng)上記分員前，一直是大隊長記分。那時候早會兒晚會兒都沒事兒，只要不太過分就行。畢竟就像杜向東說的，多數(shù)家庭都沒鐘表看不了時間。

    他們下地干活都是看太陽，太陽上山就出來干活，下山就回家，中午太熱了不忙就回家吃飯。

    農(nóng)閑的時候少干會兒不礙的，農(nóng)忙的時候搶收大晚上的都不回家。

    那時候只要農(nóng)忙不掉鏈子就行。

    可自打這個小秦來了之后，就規(guī)定了上工下工的時間，大家弄的都不知怎么好了，早上有的怕遲了，有的天不亮就出來，中午怕遲到都不敢回去，讓孩子給送飯過來。

    因此剛杜向東的話，幾乎說中好多人的心聲，但許多人都不敢說出來，最多私下嗶嗶兩句。

    現(xiàn)在聽到杜老大這么說，好多人都引起了共鳴。

    杜向東：......。

    這咋回事，剛才不還不咋搭理他呢嗎？

    他這人受不得表揚(yáng)，容易飄。

    “你，你們？”小秦看大家居然都幫著這個混子，氣憤之下就跑走了。

    大家看她那樣，生怕她跟大隊長告狀啥的，連忙都老實(shí)干活了。

    杜向東也撇撇嘴想走，這時崔國慶可能聽到動靜從遠(yuǎn)處跑了過來，問媳婦有沒有事，聽李秀花說是杜向東幫她說話來著，他趕緊就道了謝，經(jīng)過昨天的事，他們關(guān)系似乎拉近了幾分。

    杜向東一看這夫妻倆都在，就把自己要請他們吃飯的打算說了，“嫂子晚飯別做了，回頭帶著孩子一塊過來。對了，崔哥回頭把上次幫忙的兄弟也都一塊叫來?！?/br>
    說完杜向東也管發(fā)愣的兩人，徑自朝豬圈那方向走了。

    而旁邊的看崔家兩口子表情就有些復(fù)雜，既有點(diǎn)想一塊不搭理，又覺得有點(diǎn)羨慕是咋回事？

    外頭動靜著實(shí)有些大，老楊在這邊自然都聽到了。

    杜向東才一進(jìn)屋，老楊就慢悠悠的說，“還是低調(diào)點(diǎn)好。”

    這些天相處下來，杜向東也看出這老楊本身就是個內(nèi)斂的性子，這些年想必又吃了不少苦，就更加不愛外露了。他倒也不反駁，只是把蘇經(jīng)理給拿的一套干凈整潔厚實(shí)的舊衣拿了出來。

    這衣服顏色深藍(lán)，也就比老楊身上穿的破了洞也沒人給補(bǔ)的衣服好些，當(dāng)然也更厚些，過兩天秋涼正好穿。

    蘇經(jīng)理沒給送新衣，也是挺低調(diào)了。

    老楊拿著在身上比了比，就疊了想收起來，杜向東讓他穿上試試他擺手說自己身上臭烘烘的，回頭再穿。

    杜向東便沒有說什么，接著他又把饅頭和rou端了出來，這些他一早扔到空間，剛才路上耽擱也沒事，他進(jìn)來前找了個角落拿出來，還是熱乎乎的。

    老楊倒也沒注意，主要是現(xiàn)在天氣還正熱著。

    “天不好，你可別攢著，盡快吃?！倍畔驏|囑咐道。

    老楊就點(diǎn)點(diǎn)頭，推了推眼鏡，又去拿了個水瓢舀水洗了洗手，這才拿起個饅頭吃了起來，他吃的很慢，好似慢慢的品嘗什么美味，接著他又夾起塊rou也同樣慢慢吃著，表情很美好的樣子。

    杜向東便來了興致，“老楊，你看看我這手藝怎么樣？”

    問完他就一臉希冀的看著對方，誰知老楊良久才嘆了口氣，“唉，很久沒吃這好吃的飯菜了。”

    杜向東一聽就有些失望，又問，“那你看有沒有什么需要改進(jìn)的地方。”

    老楊被問的一愣，隨即想了想又道，“倒是有?！?/br>
    杜向東燃起希望，“什么？”

    老楊認(rèn)真道，“你們這些小年輕，不會過日子，這rou怎么能這么吃，你得加點(diǎn)土豆、粉條、白菜配著，這么吃rou那得多少才夠啊?！?/br>
    杜向東：......。

    您老可真節(jié)約。

    得，這話題趕緊過。

    杜向東去市里的事老楊沒具體問，他也就沒怎么說，就挑著蘇經(jīng)理一些近況說了，“他兒子挺可愛的，都五歲了，嘴巴還特別甜。等有機(jī)會你能出去，就能見到了?！?/br>
    老楊有些悵然，“但愿如此。”

    杜向東知道現(xiàn)在說再多，他也不相信，但也就沒有多說，兩人又說了會兒話，杜向東就走了。

    臨走前老楊又叫住了他，有些不太好意思的道，“你、你看你要是方便、能不能以后給我?guī)€午飯。”他把自己手里，蘇經(jīng)理現(xiàn)給捎來的錢和票又遞還給杜向東。

    杜向東笑道，“我說你老可夠有意思的，磨蹭到最后才跟我說，這有啥不行的。”隨即他又認(rèn)真道，“你老幫我這么大的忙，這算啥事。”

    老楊愣了愣，他一早沒說是怕被人知道連累對方，不過看他為人機(jī)靈，而且在這生產(chǎn)隊好像大家都不想沾他，想著他每天反正也會回家吃飯，這才鼓起勇氣提了提。

    主要是他不會做飯，在這牛棚里更是只有一個小破鐵罐，他平時除了煮粥就是煮粥，要不就是想法子換點(diǎn)黑窩頭，實(shí)在是吃不下，身體也越來越差了。

    杜向東沒看他啥表情，接過錢票收好，扭頭就要出去，“我明兒上工來給你帶。”

    老楊看著他背影慢慢消失直到不見，忽然就覺得外面陽光亮的刺眼，他咧嘴笑了笑。

    另一邊，杜向東出去后，羅樹琴也沒有閑著，她想著晚上家里要請客吃飯，就在自留地多摘了幾樣蔬菜。

    其實(shí)她家自留地也就是夏天常種的幾樣蔬菜，她摘了西紅柿、黃瓜、豆角、茄子，也就差不多了 ，將菜都放在新買的一個瓷盆里，就想進(jìn)院子再擇菜。

    其實(shí)好多婦女喜歡在自家門口干點(diǎn)洗衣?lián)癫说幕?，旁邊鄰居多的還可以聊個天。

    但羅樹琴卻不喜歡，她為人有點(diǎn)內(nèi)向，跟不熟的人也不知說些什么。說多錯多，她多數(shù)喜歡自己做點(diǎn)什么。上次去水井處打水碰到以前一塊來的知青，她們其實(shí)以前也不熟，對方跟她說話，聊了兩句她就想趕緊回家了。

    而跟杜向東卻不會，為什么她也不知道，大概可能是他懂的比較多，說起話來頭頭是道的吧。

    正要回院呢，她就聽到有個人小聲叫她名字，開始她還以為幻聽了，因為聽上去鬼鬼祟祟的，沒當(dāng)回事剛要進(jìn)去就又聽到了，她循著聲走到自家房子后邊，就見一個老太太正朝她招手。

    她看向?qū)Ψ街钢缸约?，對方便笑著點(diǎn)頭。

    她想著自己這五年記憶沒有了，也不知這老太太是什么人，是不是自己認(rèn)識的，猶豫了下就過去了。

    老太太長的挺精神的，看到羅樹琴過來就埋怨，“喊你這半天，我還以為老大在家呢?！?/br>
    羅樹琴她的話是什么意思，于是就道，“你是？有什么事嗎？”

    老太太也不外道，邊從口袋里掏出個手絹包好的小包，邊說道，“你妹子做月子呢，我也是才回來，昨天的事我聽說了，欠了那么多錢怎么也不跟家里說呀?！?/br>
    說著她打開手絹說，“這里頭有我攢的五十塊錢，先讓老大拿去還債吧，唉，我也幫不了你們太多，你也多勸著點(diǎn)他吧?！?/br>
    說完她似乎抹了抹眼角，然后把手絹里的錢拿出來往羅樹琴手里一塞，就這么急匆匆的走了，走前還說了一句，“別讓老大知道我來過?！?/br>
    整個過程等不及羅樹琴反應(yīng)，手里就只剩下一把大小票子。

    她想追上去可對方不知怎么就跑沒影了，想著等回家問問杜向東這是什么人？

    其實(shí)她覺得自己猜到了一點(diǎn)，卻又不敢肯定，直到走到家門口看到有些慌張的小臭蛋不知在說什么，她問了句對方卻答非所問的說，“媽，剛奶奶來干嘛呀？”

    羅樹琴這才知道自己猜的沒有錯，她只得進(jìn)了屋，打算把錢先收好，回頭交給杜向東處理。

    只是剛邁進(jìn)屋門檻就見小狗蛋急匆匆的從屋里跑出來，“媽，我也出去玩了。”

    羅樹琴答應(yīng)一聲，也沒有多想，“哦，那早點(diǎn)回來，晚上還得吃rou呢?！?/br>
    于是小哥兒倆就這么牽手出院，很快跑沒影。

    而羅樹琴卻開始嘀咕，“在家跟在外邊不是一樣嘛？還是倆人兒一塊玩兒?！?/br>
    醒過來這些天，羅樹琴也是有了些了解，因著杜向東名聲不太好，倆娃平時在村里是沒別的玩伴的，好在他們哥兒倆還能在一塊玩。

    小哥兒倆仿佛被狗攆似的快跑到后山，小臭蛋就喘著氣跟他哥說，“哥，我、我看咱、還是別、別跑山上去了吧？我、我害怕?！?/br>
    “怕啥？一會兒回家你不怕挨打？”小狗蛋看了弟弟屁股一眼。

    小臭蛋想起以前自己藏起爸爸鞋子時被氣急的爸爸踹過屁股，忙就捂著小屁股，抱著一線希望的說，“爸爸應(yīng)該不會生氣吧？”

    “你覺得不會就別跑來唄?！毙」返疤_就繼續(xù)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