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幾乎是潛意識驅(qū)使的舉動，寧扶疏猛然夾緊雙腿。

    動作幅度極其細(xì)微，卻沒能逃過顧欽辭的雙眼，他唇角弧度頓時(shí)咧得更開。笑得很溫柔，溫柔得令人不自覺感到緊張。

    寧扶疏警惕地望著他，但顧欽辭只是在她的眉心輕輕印下一吻，溫聲細(xì)語：殿下別怕。

    臣不會傷害殿下的。

    他牽著發(fā)帶垂緞，將寧扶疏的手拉到身前，用她的拳頭抵住自己的心口，感受軀體最強(qiáng)烈的血管搏動。顧欽辭眉目盈盈地道：臣只是不愿與殿下和離，所以不得已，委屈殿下在此住一段時(shí)日。

    待臣將這萬里江山收入囊中，再恭迎殿下登基。

    寧扶疏的瞳孔驟然放大。

    這句話，比她今日經(jīng)歷的一切都驚天駭?shù)?，而顧欽辭的語氣卻是這樣的輕描淡寫，不禁用腳去踢他，想叫眼前人冷靜一點(diǎn)：顧欽辭，你瘋了?!

    顧欽辭寬大的掌心輕而易舉拿捏住她的小腿：是，臣瘋了。

    莞爾承認(rèn)，耐心而細(xì)致地脫去她鞋襪。末了，他低下頭，薄唇吻過那微微凸起的漂亮踝骨，吐出愉悅的氣息：臣從愛上您的那一刻起，就已經(jīng)瘋了。

    發(fā)瘋似的想和您食同箸、寢同枕、衣同裳，想和您生同衾、死同xue。只要臣活著一日，就絕沒有與殿下和離的一日。他扯過寧扶疏的披帛，像方才纏手腕一樣，將她的兩只腳踝也綁住了。

    男人抬起下巴，半張臉遮擋在披頭散發(fā)后，露出另半張臉朝寧扶疏笑得人畜無害，連嗓音都染上寵溺：疏疏，你就乖乖地待在這里，等我凱旋。

    到時(shí)候，你當(dāng)陛下，我就做你的皇夫。

    瘋了，真是瘋了。

    幸虧寧扶疏還清醒著。

    清醒地知道，盡收萬里江山是什么意思。

    她的手腕被縛，十根手指卻還能動，不管不顧地撕扯開顧欽辭楚楚衣冠，修剪圓潤的蔻丹甲在男人胸前掐出十個(gè)深紅指印子，嘗試用疼痛喚回他的理智。

    你還記不記得，去年今日，你也是如此這般掐著我。彼時(shí)你恨聲說本宮天真，你說

    您日日踩著九十九級漢白玉階通向金鑾殿，天真之余有沒有一刻想過，自己腳下踩的不是路，而是數(shù)萬埋骨黃沙的四方將士、數(shù)萬死于非命的苦勞徭役，那是他們的血、他們的骨、他們魂飛魄散，致死無歸故里

    忘了么?寧扶疏質(zhì)問著，使勁將人拉到身前，與他額頭想抵。

    也輪到她逼視進(jìn)他的眼底。

    一旦開戰(zhàn)，兩軍尸橫遍野，百姓生靈涂炭。侯爺，這是你愿意看到的嗎?

    窗外好像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雨珠隨風(fēng)斜斜拍打在窗欞上，落在滿院灼灼桃花上。一樹芬芳，轉(zhuǎn)瞬凋零入泥。

    我沒忘，也不會讓那樣的事發(fā)生。顧欽辭沙啞的嗓音混入簌簌雨聲，冰涼春雨卻澆不滅他吐息灼熱，只要殿下安分些，我會利用好您的長公主印信與八百影衛(wèi)，還有兄長那邊，沁陽大長公主手中遍布天下的暗樁也可為我所用。

    臣會讓九州城門大開，讓金陵宮門大開。萬民跪拜，奉您為主。

    語訖，顧欽辭從榻上站起身，院外的桃花落盡了，他胸前仍有片片緋紅，婀娜更勝桃花。他沒有整理衣襟，坦著陳舊傷疤與妖艷桃色交錯(cuò)的胸膛，昂首挺背，一步步走出靜室。

    歸鴉繞樹，天幕微沉。風(fēng)雨越發(fā)大了，他彎腰拾起被雨水淋濕的銅鎖，長鏈穿過門環(huán)。

    突然，屋內(nèi)傳來一聲無可奈何地嘆息

    橫渠，你為何非要蹚這趟渾水。

    顧欽辭手里動作頓了頓，金屬鏘鏘清響散去。他透過門縫，看見屋內(nèi)床榻上，寧扶疏背靠著墻壁，雙腿慢吞吞地彎曲蜷縮，雙手抱著膝蓋，綴滿珠翠的腦袋深埋進(jìn)大腿之間。

    良晌，一動不動。

    卸下雍容華貴的端莊，像是一只小白兔，手無縛雞之力，受了委屈后躲在角落里獨(dú)自黯然。

    顧欽辭心尖一痛，沐浴在風(fēng)雨中的身體倏爾喚醒了一截記憶。他終是狠不下心，丟開了門環(huán)上的銅鎖，復(fù)又走進(jìn)屋內(nèi)。

    寧扶疏聽見聲響，依舊巋然不動。

    顧欽辭褪去自己潮濕的外袍，拿起桌上火折子，點(diǎn)亮燭火。雙手伸到火光上方，烘干水分。然后跪坐在了床邊地上，掀開寧扶疏衫裙下擺，伸手探入。

    果不其然，觸到一片寒涼。

    他取出隨身攜帶的藥瓶，掌心打著旋兒在那冰涼的膝蓋骨處按揉，促使驅(qū)寒藥泥慢慢化開。

    寧扶疏任由他擺弄，沒有掙扎，也沒有抬頭。暖意一絲一縷滲入骨髓，她始終垂著眼，不知該怎么面對顧欽辭的魔怔，更不知該怎么對他解釋。

    自己不是沒有勝算才推開他，只奈何

    歷史上的朝歌長公主英年早逝。

    相反寧常雁卻在位了四十余年。

    這是事實(shí)。

    寧扶疏而今打算一反了之，她手里握有朝歌長公主多年的經(jīng)營，和自己積攢起來的人財(cái)物，不敢說萬無一失，也有個(gè)十拿九穩(wěn)?？伤耘f膽戰(zhàn)心驚，每走一步棋皆栗栗危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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