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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般扯動肺腑的嘶吼只有一瞬,他隨即安靜下來,薄唇輕輕翕動,聲線輕輕入耳:犯我北境者,雖遠必誅。亂我心弦者,雖難必俘。 若換作是臣,絕對不會放過她。 星光是柔和的,晚風是細微的,落葉是無聲的,滴漏是緩慢的。時間在一片安寧中流淌著,寧扶疏在過分的風平浪靜中,莫名感到害怕。 當雙手被顧欽辭攥著舉過頭頂,她終于后知后覺恍然,她便是故事里的那個負心漢。 寧扶疏看不見顧欽辭此時的表情,卻聽得見滑出袖口的鐵鏈碰撞玉枕聲響清脆得沉悶,聞得見鐵銹那冰涼的,近似鮮血的腥味,感覺得到身上人是真的不會放過她。 喉嗓微顫:顧欽辭,你 顧欽辭驀地懲罰似的吮住她柔軟耳垂,齒列不滿地廝磨著:殿下,叫我橫渠。 寧扶疏吞咽口水:橫橫渠 兩個字出口,不禁微頓。她第二次喚顧欽辭的表字,巧妙得很,兩次都在玄清觀。 可心境全然不同,上次于湯池內(nèi),四面銅鏡環(huán)繞,她想叫顧欽辭羞。這次于床榻上,四下寂靜繚繞,顧欽辭讓她羞紅了臉頰。 趁她沉默的間隙,顧欽辭笑應:臣在。 殿下與臣原是互無瓜葛的兩個人,天南地北,本也可以一輩子做不打照面的君臣,可偏偏他仿佛想起來什么興奮的事情,眼底突然盛滿溫柔笑意,挺立鼻尖蹭了蹭寧扶疏的額發(fā),像沖著主人瘋狂撒嬌的寵物犬一樣。 招惹臣的是您,對臣負責到底的,也必須是您。 他扣住寧扶疏雙手的拇指壓在腕部內(nèi)側最細嫩的皮rou,不輕不重的力道蓄在指腹薄繭上,打著旋兒摩挲。灼熱溫度伴著擾人心神的癢意和sao動漸起,沿著血液鉆進心底。 你寧扶疏喉嚨干澀,舊事重提,如今不再想和離了嗎? 和離?顧欽辭天真無邪地眨了眨眼,不知心虛為何物,反問她,和離是什么?臣從未聽想過。 寧扶疏: 難道殿下想和離嗎? 他和風細雨般輕柔的嗓音霎時淬冷,窗外月色似結成了廣寒白霜。在寧扶疏看不見的黑暗中,那副盈盈眉目也驀然褪盡莞爾微笑,重墜不見底的萬丈深淵。 不想。被質問的人淡聲道。 這句是實話,若非曾惋惜青年再不能上馬定乾坤,怕耽擱他,寧扶疏自己確實不想和離。 而萬幸她應得及時,顧欽辭頓在她手腕的指尖沒有繼續(xù)施加暴虐蠻力。黑眸頃刻融化,半邊唇角上揚,寧扶疏不想和離,她便是他永遠的妻子。 她承認了。 她屬于他。 心底一遍遍默念過無比簡單的四個字。 每一聲,都有無限的激動、雀躍、歡騰、興奮、瘋狂,種種情緒吵嚷著、吶喊著,似冥府下桎梏千年的鬼魂沖破封印牢籠,喧囂不斷,化作心跳劇烈如雷,響徹云霞。 可是殿下,您一定不知道,您太美了。您一笑,便讓滿金陵的牡丹傾城綻放,萬人爭相采擷。 顧欽辭話音是連他自己都沒發(fā)覺的極致溫柔旖旎,眼神卻極近癲狂:所以啊,臣常常在想,不如就這樣將您藏起來,滿心滿眼只有臣一人,再也不對他們?nèi)魏我粋€人笑。 叮叮當當?shù)蔫F鏈清響又在耳邊復現(xiàn)。 寧扶疏猛地意識到不對勁,危機漸近,軀體比大腦先做出應激反應,瞪大的雙眼盈滿驚恐。 你要干什么?! 四肢猛烈掙扎,踹飛被褥,床板咯吱作響。 可饒是她動得再厲害,依舊沒有逃過下一秒,冰涼觸感滑過手掌,最后扣在手腕。 第57章 克制 顧欽辭!你混賬! 顫栗聲線混雜濃重鼻音。 她雙手腕骨被顧欽辭握著, 又縛上一件硬質物什,比冬夜空氣更寒涼的溫度緊緊貼著皮膚。 寧扶疏想起以前看小說時,書中總會出現(xiàn)的一個情節(jié):囚`禁。 那是一種再也看不見陽光明媚與月色皎潔的生活,花紅柳綠、姹紫嫣紅只屬于繁華塵世。而她成為他人掌控的附庸, 失去自由,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從沒想過會應驗在自己身上。 憤怒逐漸涌入她的頭腦, 但更多的,是充斥滿心臟的委屈。 水霧霎時蒙住眼睛,使黑夜搖晃出斑駁陸離的光影,凝成淚珠, 仰望著床板也盛不住。 許是已然在顧欽辭面前哭過一次,因此眼淚也變得沒有沉重的包袱。淚水很快溢出了發(fā)紅眼角, guntang的、晶瑩的、斗大的,砸在白玉枕面。 啪嗒一聲, 如清泉拍石, 珠落玉盤。 殿下怎么哭了?顧欽辭的嗓音依舊是那樣輕柔,屈指細細拭去她的眼淚, 是臣弄疼您了嗎? 寧扶疏眼淚掉得越發(fā)兇猛, 啪嗒啪嗒啪嗒接連不斷許多聲,似雨打芭蕉, 古琴撥弦,像忽而傾盆的驟風急雨,將男人袖袍打濕成深色。 顧欽辭怎么擦都擦不完。 盡管寧扶疏用貝齒咬住下唇,卻仍然有哽咽啜泣聲溢出,像針尖扎著心頭rou, 連綿不絕地泛起尖銳刺痛。顧欽辭深吸一口氣, 松開了鉗制寧扶疏的手, 將人按進懷里,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