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妙看著面前冒著熱氣的早點，垂下眼，一語不發(fā)，像是被繚繞的煙氣熏紅了眼圈，唇用力咬緊，憋忍著即將奪眶而出的淚意。

    小姑娘懂事地讓人心疼，左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卻連哭也知道看人臉色。

    周枝將筷子放在她手邊，底下遞了一包紙推過去，輕軟的聲音聽起來格外舒服，似在寬慰，妙妙，別把自己憋壞了。

    董妙突然就忍不住，眼淚像關(guān)不上的水龍頭，撲到周枝懷里嚎啕大哭起來。

    小姑娘大概很久沒有痛痛快快地發(fā)泄過，眼淚打濕了她的外套，到最后抽抽噎噎，眼睛腫地像兩顆核桃。

    對不起。她看著被自己眼淚暈濕的衣服，囁嚅著毫無血色的唇瓣。

    哭飽了我們就吃飯。周枝笑著用紙巾擦干董妙眼角的淚水，吃飽了才有力氣應(yīng)對接下來發(fā)生的事。

    董妙抹了把臉，紅撲撲的鼻尖暈著剛哭過的淚意，朝周枝乖巧地點了點頭，然后低頭認真地吃起了東西。

    許是大哭過一場消耗了不少體力，桌上的東西立刻一掃而空。

    董妙吃完東西，非常嫻熟地收拾好碗筷，剛要掀開被子下地，似乎要端著碗去洗手間洗。

    周枝拉住她的手，嗓子發(fā)啞，妙妙。

    董妙茫然地轉(zhuǎn)過頭。

    放下，我來弄就好。

    董妙不好意思地搖搖頭，已經(jīng)穿好拖鞋站在地上，腳踝一點紫色的淤痕，脆生生地笑起來：給我送飯已經(jīng)很麻煩jiejie了，我自己來洗碗就好，我碗洗的很好的。

    望著她明媚的笑臉，周枝喉頭艱澀地發(fā)酸，說不出一個字。

    吳亦聲從辦公室出來，正準備例行查房的時候，碰到張英云領(lǐng)著幾個人浩浩蕩蕩地往董妙的病房去，他好奇跟在后面看了一眼，隔著門上的玻璃，看到周枝正在和他們說些什么，眉眼凝重。

    關(guān)于董妙的事他大概聽說了，結(jié)合此情此景，周枝八成是打算為董妙出頭，但董成鵬是個刺頭，沒那么好對付。

    思索了幾分鐘，他撥通了早上剛出發(fā)去鄰鎮(zhèn)問診的秦徵的電話。

    響了沒多久，那邊應(yīng)聲接通。

    吳亦聲看了周枝一眼，估摸著自己這行為算是通風報信，頗有種多管閑事的感覺，你得回來一趟。

    秦徵眉頭一擰，只聽那邊添油加醋地接著說。

    周枝一個人找董成鵬去了。

    作者有話說：

    趕在凌晨。不算遲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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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0章 望呀望

    從衛(wèi)生所出來后, 周枝沿路和張英云討論關(guān)于董成鵬這件事的處理措施，他作為法律上董妙的唯一監(jiān)護人，在董妙未成年期間有直接的撫育權(quán)，換而言之, 如果對董成鵬言說無果, 他仗著自己監(jiān)護人的身份硬碰硬, 那么救助站從中起到的調(diào)解作用將微乎其微。

    本質(zhì)上，還需要一個折中的辦法，既能對董成鵬起到一定震懾作用且不至于讓他過于抵觸進而產(chǎn)生偏激的不配合行為，又能讓父女倆的生活維持在正常狀態(tài)之中。

    周枝思來想去, 只剩下資助這一個辦法，董成鵬想要的無非就是錢, 以董妙的名義設(shè)立一筆資助資金一直供養(yǎng)她到大學(xué), 并從其中抽取部分作為董成鵬每年的生活費，有這層利益體系在, 再由村干部進行監(jiān)督, 雖然不能徹底解決問題，但也算保全了董妙以后的生活安寧。

    再過兩年她就上初中了，董妙學(xué)習成績又好，加上村里每年都有學(xué)校分配的指標, 考到城里的寄宿學(xué)校, 然后慢慢拉開和董成鵬的距離。

    兩人商量后, 一致認定這個辦法的可行度最高。

    董成鵬年紀不算大，卻頂著一張黝黑兇狠的臉，眼尾拉出幾道褶子, 正用卷起的煙草往嘴里送, 劣質(zhì)的煙草味嗆地周枝直咳嗽。

    他渾濁的目光像水里泡爛的魚眼, 直直看過來時，給人一種不懷好意的黏膩感。

    周枝簡單介紹完自己的來意，接在張英云列舉的關(guān)于董成鵬樁樁件件觸犯未成年人保護法的事后，直截了當?shù)靥岢隽祟A(yù)先決定好的方案。

    和這種人說太多道德層面的東西沒有，他根本沒有是非心，只有最誘人的利益交易，才能短暫牽制住他。

    周枝跟在徐承禮身邊看得多經(jīng)歷得更多，知道怎么對付董成鵬這種利欲熏心的人。

    三言兩語將對他有利的條件解釋清楚，周枝淡淡抬眼，擺出自己的立場，一切承諾給你的利益建立在董妙在這個家里的生活是否安穩(wěn)平靜。

    丑話說在前頭，白紙黑字立了字據(jù)，一旦你對董妙進行任何身體或言語上的傷害，我不僅會追回你已得的錢財，還會追究你的刑事責任。

    董成鵬聽完猛嘬了口煙，眼中貪婪畢現(xiàn)，這時候還不忘粉飾自己的形象，一個勁找借口開脫，我也沒對她做什么，小孩子嘛，不打不罵不成材。

    周枝面無表情地看了董成鵬一眼，將事先擬定的合同書遞給他，簽了。

    董成鵬飛快翻閱了一遍合同，盯著最后一頁那一行數(shù)字眼睛都亮了，連忙拿起筆，笑的合不攏嘴，我以后肯定把她當祖宗一樣供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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