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清晨，林泓醒來表示服氣。

    他以為萬古川要跟他說什么，結(jié)果昨晚黑煙飄到床邊估計(jì)只是想讓他早點(diǎn)睡覺休息……

    萬古川在夢中也變得朦朦朧朧，他只是坐在床邊望著自己，林泓甚至看不清他的容貌，不知道他是何神情，自己只能躺著看著他，動彈不得，沒辦法去靠近他、拉扯他。

    他說，“我們很快會再見面的。”

    林泓心頭猛抽。

    真相已經(jīng)浮現(xiàn)大半，意味著他要出鬼方、要回到現(xiàn)世了——但他在這時竟有些怯場了……回去等著自己的是什么？

    *

    用早點(diǎn)期間，林泓把昨夜吳牛家人告訴自己的事說與段宇和魚天亦。

    段宇聽得唉聲連連，“這個吳牛太不是人了，他如何下得去手？換我肯定不行??！”

    “確實(shí)喪盡天良，還連累了妻兒和母親?！濒~天亦怒火中燒，“活該他最后落得斬首示眾的下場！”

    段宇道：“林紅，不對，應(yīng)該叫他‘趙奕’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做什么要去攪擾這一家人？”

    段宇提出的，正是林泓也沒想明白的地方。

    一人居廟堂之高，一人處山野之深，身份地位有云泥之別，他們是如何聯(lián)系在一起的？

    林泓在思考，萬古川昨夜并沒有告訴自己什么，那應(yīng)該是說明所有的線索都已經(jīng)浮出水面，只待自己去拼湊、聯(lián)想，萬古川是知道自己可以想到的。

    林泓覺得自己真是太依賴萬古川了。

    他開始回憶自己看過的史料。

    周朝動蕩，史料殘缺不全，再加之當(dāng)時信奉鬼神，史料神乎其神，寫得真真假假。

    關(guān)于趙奕為數(shù)不多的史料……提到他在朝為相，還在民間創(chuàng)立了“明焰道”，著有《明焰經(jīng)》，大舉旗號“以善道教化天下，伐無道以扶正義”。

    被百姓尊為先覺者，有人稱其為“大知良師”，他手下不僅有軍隊(duì)還有信眾，甚至有門人弟子。

    他對朝廷則稱自己作為一朝丞相是在為周王朝收攏民心。

    可趙奕之心路人皆知，他這走的是里應(yīng)外合要推翻周朝的棋！

    他要伐的“無道”不是民間起義軍，不是軍閥勢力，而是周王朝；他要扶的“正義”是他齊國的勢力。

    林泓在想，他收攏人心的依仗是什么？信眾如何會信他空口白話？

    如果——

    他有陰兵呢？

    趙奕利用吳牛制造陰兵，再廣布謠言，說常青的永歲山有龍脈，說那里藏有千軍萬馬的聲音，林泓不知當(dāng)時是否有過境的奔雷成為他謠言的證據(jù)，或有他的心腹在人群里混淆視聽，最后，他成功地讓本就迷信鬼神的百姓們相信了——永歲山有人屯陰兵。

    在人心惶惶之時，趙奕再大舉“伐無道”的旗幟，鎮(zhèn)壓陰兵。

    凡人之身敢與鬼神對抗。

    他揭露吳牛喪心病狂弒父養(yǎng)陰兵之事，殺了吳牛一家老小，昭示天下，陰兵將領(lǐng)已亡歿于他刀下。

    ——陰兵也不是他的敵手。

    他自己還留下一個玉虎符，所以，他恐怕最后還廣告天下，陰兵已經(jīng)歸順于他。

    好一個“大知良師”。

    也許現(xiàn)實(shí)中并沒有“陰兵”的存在，但趙奕讓它們在百姓心中存在了。

    此舉就算阻擋不了那些懷著必死決心的起義軍，震懾不了不信鬼神的英雄豪杰，但也足以收攏不少民心，壯大自己的力量。

    至于他為何選中吳?！兔伯愑诔Ｈ耍悦舾?，心有不甘，又極度貪婪的人不正是一個很好的選擇嗎？更何況正好住在永歲山中。

    林泓覺得真相八九不離十了。

    “妙！林哥太聰明了！”段宇聽完感嘆不已，趕緊拍馬屁。

    魚天亦也沉思片刻，“有理——可就算知道了又如何？我們該怎么回去？”

    林泓道：“這是吳牛的鬼方，當(dāng)然是要打破他的幻想?！?/br>
    “如何打破？”段宇問。

    “等今日早朝時見分曉?！绷帚Φ馈?/br>
    段宇看他的笑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打了個寒戰(zhàn)。

    好可怕……林哥要干什么……

    *

    還不到早朝時間，戴旭晨來了，他說山野吳牛已經(jīng)捉拿，正關(guān)在天牢，等候林泓發(fā)落。

    “帶我去見他。”林泓道。

    作者有話要說：

    注1:三公，是中國古代地位最尊顯的三個官職的合稱。據(jù)說周代已有此詞，西漢今文經(jīng)學(xué)家據(jù)《尚書大傳》、《禮記》等書以為三公指司馬、司徒、司空。古文經(jīng)學(xué)家則據(jù)《周禮》以為太師、太傅、太保為三公。

    這里取司馬、司徒、司空。

    第146章 親手葬送的溫柔鄉(xiāng)

    天牢陰冷昏暗，繚繞著惡臭，充斥著痛苦的呻·吟和絕望的哀嚎，鐵索聲碰撞，“叮?！弊黜?。

    燭火昏黃搖曳……

    這里關(guān)押的皆是殺人放火的重型犯，大多都會被處以死刑。

    一個個鐵籠里，鋪滿腐臭的稻草作席，盛水的碗放在地上，浮著蠅蟲、和著泥土，被鐵鏈拴住的死刑犯像一條條狗，蓬頭垢面，衣衫襤褸，萎靡不振——人之將死，一切都不太重要了。

    林泓一身雪白大氅走過長廊，面容俊美，皮膚冷白，眼底澄澈，仿佛一道突然照拂丑惡深淵的光，夾道的死囚回光返照一般起身，手臂伸出鐵籠想拉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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