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林泓想的是這些戰(zhàn)士都未亡，可是當(dāng)真如此嗎？

    村中閑逛數(shù)日都沒什么發(fā)現(xiàn)，這個疑點得不到解答。

    “離晚上還有些時候，我們?nèi)チ肿永锕涔浒??！绷帚岢鼋ㄗh。

    萬古川自然沒有異議。

    時值仲春，林間草葉繁茂，古木參天。

    仰望幾乎不見天日，樹葉華華如蓋，被陽光照成剔透的嫩綠色。

    行在林間，如行于綠色天幕之下。

    林間光束絲絲縷縷，微塵在其中飛舞，像垂掛了數(shù)根白紗，有些朦朧。

    但林泓卻不覺得美景當(dāng)賞，他搓了搓手臂，“總覺得這林子里涼颼颼的呢……你說這仲春時節(jié)，怎么林子里連一點鳥語都沒有，一片死寂……”

    萬古川走在林泓前面開路，用手擋開伸出來的灌木枝，“估計夜里出現(xiàn)的亡魂都盤桓在此吧。”

    林泓聞言頓時就停下了腳步，“……你說得我都不想再往里走了……”

    萬古川回頭看他，笑了一聲，正要去拉他，卻聽到了點動靜。

    “噓?！比f古川示意林泓靜聲。

    林泓一動不敢動，眼珠子四處張望，他的聽力沒萬古川好，并未聽見什么動靜，卻也被萬古川這突如其來的警惕感染得有些緊張。

    萬古川一把拉住林泓的手，看向了一處，另一手扶住劍柄。

    那里樹叢微動——有什么東西突然竄了出來！

    是一只梅花鹿。

    這只梅花鹿，眼睛灰白，肚皮豁開一大道口子，皮rou垂吊著，像是被什么野獸撕咬開的。

    它掛著一截腸子依舊在撒歡地跑。

    林泓還沒被它這模樣嚇到，它倒是被兩人嚇到了，身形一頓，一抖耳朵，又飛快折返了回去。

    “……連鹿的亡魂都要回家啊?！绷帚袊@，“看來這林子里確實有不少亡魂……我們待會兒不會又要被追殺吧？”

    “說不準(zhǔn)?！比f古川并沒有放松警惕。

    林泓一邊思索著，一邊掙了掙手，萬古川卻握得更緊了，“在村里不讓牽，林子里也不讓嗎？”

    林泓：“……”

    林泓就紅著臉被他拉著走，手心的溫度比這林間的春色要暖上幾分。

    路上他們碰到了不少亡故的動物，倒還好，沒碰見死人，除了春色冷淡了些，兩人攜手走在林間倒也有點春游的趣味。

    林泓曲起手指摸了摸萬古川掌心被劍磨出來的繭子。

    萬古川手一緊，把他的手指也包在手心。

    “這里倒是也有像樣的地方?！比f古川停下腳步。

    “什么？”林泓抬眸看去。

    前方是一片潔白——一片開了滿枝雪白的梨花樹林。

    在群綠環(huán)繞間，在寒氣間，像一座蓬萊孤島。

    春風(fēng)吹拂，潔白花瓣如輕盈的雪花蔌蔌而下，花香淡淡。

    在這亂世，竟也有被血滋養(yǎng)的圣土。

    作者有話要說：

    注1：將軍稟天姿，義勇冠今昔。走馬百戰(zhàn)場，一劍萬人敵。

    ——《關(guān)羽祠送高員外還荊州》 唐·郎士元

    注2： 渙若天星之羅，浩如濤水之波?！鳚h·揚雄《羽獵賦》

    第119章 夜半驚魂循聲尋人

    梨花瓣紛紛揚揚，雪白的顏色連綿有一畝地，花香清淡。

    二人踩著一地花瓣漫步其間。

    林泓一路都在看，這梨花海似乎也沒什么異常。

    “我覺得這個鬼方太平靜了?！绷帚尖猓拔铱傆X得和我們之前遇到的鬼方有些不一樣?！?/br>
    “怎么個不一樣法？”萬古川拂去肩頭的梨花瓣。

    “說不上來……”林泓繼續(xù)分析，“怨鬼應(yīng)該是那個吹笛人吧？鬼海茫茫的，似乎就他一個比較特立獨行?！?/br>
    “是。”萬古川附和。

    “……”在這個鬼方里萬古川消極怠工不是一天兩天了，林泓已經(jīng)習(xí)慣了。事實上，要不是現(xiàn)在那些鬼有所行動了，他也想罷工。

    時值黃昏，兩人從林子里轉(zhuǎn)了回來。

    林泓的肚子已經(jīng)餓得奏樂了，中午只啃了個啃饅頭。要再找出一個待在這鬼方里的壞處來，那一定就是吃食太差了——每天都能在桌子上見到那道苦野菜。林泓臉都吃綠了。

    劉嬤嬤看著他們吃倒是美滋滋的，“看著你們真好，看著你們，我就想起我兒子來?！?/br>
    “我就希望啊，這個戰(zhàn)爭趕緊結(jié)束，好讓我兒子回家來！”

    “很快就能回來了。”林泓安慰她。

    “但愿吧！官人多勸勸朝廷上的大人們，快別打仗了！安心過日子吧！”劉嬤嬤嘆息著出門去了。

    “是?。】靹e打了，安心過日子?！绷帚鼕A了一筷子野菜放到萬古川碗里。

    “敵軍來犯，不打哪來日子可以安心過。”萬古川把那野菜和著稀粥吃了。

    又一頓野菜宴結(jié)束。

    “我不想吃野菜了，好苦?！绷帚逕o淚。

    萬古川揚眉，“不知林子里那些亡故的動物能不能獵來吃？”

    林泓：？“算了吧哥……”

    萬古川笑了一聲，“明天給你打兔子吃?！?/br>
    *

    今夜過于寧靜了。

    林泓躺在床上想。

    他閉著雙眼，沉浸在一片黑暗里，耳畔沒有半分聲響。

    掐著時間也該有點動靜了。

    林泓有些慌，昨晚的夢是那么真實……他在被窩里動了動手，摸索著碰到了萬古川的手指，伸過去牽住，這樣能稍稍安心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