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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紅酒綠、夙夜笙歌,通宵達(dá)旦。 市井生活光怪陸離。 哪怕是方圓百里之外,也能窺見這不夜城宣天的燈火。 城里魚龍混雜,泥沙俱下。什么鯨吸鰲擲、牛鬼蛇神(注1)都盤桓在平陽城里。 富甲一方的林家也在這里落戶。 “富甲一方”能有多富? 什么碼頭、什么作坊、什么茶業(yè)、酒業(yè)的,只要名號打得響的,可以說都有林家的份兒。 他們做的是天下人的買賣。 林泓正是這林家的二公子。 林老爺子正在生他的氣,沒收了他的馬車,讓仆役也別跟著他,任他醉死溫柔鄉(xiāng)。 林泓這會兒喝完酒出來只好自己搖搖晃晃走路回去。 平陽城的夜燈火通明,只是時值深夜,路上的行人到底是少了。 那些歌聲琴音都有一些渺遠(yuǎn),讓人恍惚。 夏夜的晚風(fēng)吹在臉上涼涼的,但林泓還是因?yàn)榫苿庞X得熱得慌。 他不喜歡在花樓過夜。反正現(xiàn)在回去也得被爹提著罵。 心念一動,他便拐了個彎,到城野的河里去踩個水,涼快涼快,幕天席地睡上一晚也不是不可以。 城野的河水并不算湍急,月光在里面迸濺。 林泓褪去鞋襪,坐在河邊石頭上,一雙瘦腳泡進(jìn)去,清涼從腳底竄上來,舒服! 涼風(fēng)習(xí)習(xí),水聲潺潺,蟲鳴切切。 林泓卻并不覺得愜意,千頭萬緒都在腦子里嗡嗡地響。 “做官有什么好的?!绷帚^疼地捏了捏鼻梁。 自他及冠以來,和他爹亙古不變的矛盾便是入仕。 林逐年自己就是個從商的,偏要聽信什么“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非逼著這個二兒子考取功名。 可林泓最是厭惡大徵朝官場里的虛情假意、曲意逢迎,烏煙瘴氣的他才不想去。 怪就怪林泓生晚了,前面業(yè)已有個繼承家業(yè)的哥哥。 從商一事他碰也別想碰了。 正想著,突地,他感覺有一只冰涼的手碰到了他的腳!指甲輕輕劃過。 林泓一個激靈,低頭一看,卻什么也沒有。 河邊的水這么淺,誰還能潛水里不成? 林泓以為自己醉糊涂了,可沒過一會兒,那觸感又來了。 林泓飛快把腳提了起來,一片水聲“嘩嘩”,他一直盯著水里。 漣漪散去,河水在月光下靜靜閃著波光。 依舊什么都沒有…… 林泓突然想起那些個騙小孩的水鬼故事,什么要拖人下去做替死鬼,越想越覺得跟真的似的。 他酒都醒了大半,顧不得腳還是濕的,趕緊套上足衣,開始穿鞋。 再一抬頭,那清澈的河水竟變成了一片血紅! 周圍一片幽黑,樹影靜靜藏在黑暗里,血河突兀地穿過夜色,盈盈像在發(fā)光…… 四周一片詭異的死寂,連水聲都不聞…… 林泓愣在原地,皺起眉,看來自己醉得不輕。 他看見血河水正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黑色的凸起,正在慢慢升高…… 林泓瞇起眼睛,那好像是個人頭? 從水下露出的臉蒼白僵硬,瞪大了一雙充血發(fā)白的眼睛,黑發(fā)濕潤地貼在那張臉上,血水淹沒在她的脖子處,一張死氣沉沉的臉就在血河中央。 她的目光就緊緊看著林泓這邊…… 他心頭一跳,在這種情況下,他并不覺得這是個落水需要他救助的人…… 林泓強(qiáng)作鎮(zhèn)定,轉(zhuǎn)身就走,“我定然喝醉了……” 然而沒走幾步,抬眸一看,面前仍是那條血河,那個女人已經(jīng)從水中露出了上半個身體。 河水也沖不走她,整個人和血水融在一起,那血倒像是從她身上流下來的…… 她慢慢抬起了蒼白的手,沖著林泓一下一下地招著,似乎在呼喚他過去,瞪著那雙充血的眼睛,嘴角僵硬上揚(yáng)。 周圍死寂得連一點(diǎn)風(fēng)聲都沒有…… 林泓心跳陡升,呼吸已經(jīng)有些急促,他強(qiáng)迫自己鎮(zhèn)靜,轉(zhuǎn)身又走,竟還是那條河,那個女人。 他不信邪地跑起來,根本走不出去! 面前出現(xiàn)的仍是這個景象。 老人們似乎管這個叫鬼打墻? “林清泉,冷靜冷靜?!绷帚匝宰哉Z,“你是喝醉了?!?/br> 他揉了一下眼睛,再次睜開時,河水中央的女人卻不見了。 林泓下意識四處張望去尋找她的身影,卻突然感覺脖子傳來一陣涼意。 背后有一只手輕輕搭在他的肩頭。 他頓時一個激靈。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鬼叫你莫回頭,更何況是鬼搭你肩膀! 林泓當(dāng)機(jī)立斷,跑! 這一次他沿著河跑。 他發(fā)現(xiàn)不止是河水的顏色,就連周圍的景象也和方才踩水時的大相徑庭了。 從繁華的都城邊景變成了鄉(xiāng)野的自然風(fēng)光。 四周的樹林一片幽暗,那條血河像是發(fā)這陰森的紅光。 耳畔是呼嘯的風(fēng)。 長衣和袖擺在此時特別礙事。 一定是在做夢。 林泓咬了咬自己舌頭,這一口沒留情,那是個狠狠的疼! 林泓暗罵一聲。 這條血河如何也望不到盡頭,消失在遠(yuǎn)處的黑暗里。 林泓的視線在顛簸,他不敢停,不知道那女人追上來沒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