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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涼走至空地上,轉(zhuǎn)身面對葉牧,袖劍滑回袖中隱匿不見,抬手揖了一禮。 “那么,重新見過。在下賀涼,七殺殿六代弟子,忝居首席。之前多有隱瞞,還請見諒。”他的語氣依舊平和,問話卻是單刀直入,“不知葉兄,又是何人?現(xiàn)下,意欲何為?” 葉牧倒提著刀,抱拳還了一禮,亦是很直接地答道: “在下葉牧,不記得門派出身,過往經(jīng)歷?!闭f著聽來匪夷所思的話,將弱點示于人前,他的表情仍然平靜無比,“我在這世上的記憶只從前些天開始,除了自己的孩子之外,什么都不記得?!?/br> 眼下的情形,對方明顯對這七殺殿相當熟悉,而自己的身體,說到底亦和七殺殿的路數(shù)割舍不開。他并不擅長虛言矯飾,無論這位賀公子表明的身份是真是假,有無試探,與其遮遮掩掩編造漏洞百出的謊言,倒不如攤開來說,直接給出最難以置信的真實答案。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的“真實”。 他繼續(xù)說道: “船上遇見的那條黑龍襲來時,在下曾有一段時間失去了意識,回過神來已身處此間洞窟。不知賀少俠是如何來此,是否知道后來情況?” 說到這里,他臉上露出了無需掩飾的迫切。 即便得到的是這樣看似敷衍的回答,賀涼仍舊是一直微笑著認真傾聽,神色無比專注,此時他搖了搖頭,如實答道: “在下亦是那時忽然到了此地,并不知船上后來如何。”隨即他又安慰道,“不過那位羅姑娘,實際上是在下的同門,平時最是機敏靈變,急公好義,有她照拂,料想孩子們不會有事?!?/br> 沉吟了一下,他有些難于啟齒地開了口: “只是既然你我二人均于那時到了此地,當時令郎亦在一旁,會不會……” 呼吸一滯,葉牧沉默了一瞬,閉了閉眼,開口,聽到自己的聲音僵硬地吐出那幾個字: “他被妖魔殺死了。” 一個“死”字,重逾千鈞,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一瞬間,全身都幾乎為之凍結(jié)的憤怒絕望。 他看向表情終于起了變化的賀涼,靜靜說: “我晚了一步?!?/br> “現(xiàn)在我想要盡快趕到孩子們身邊,確認他們安好。賀少俠可知,此處洞窟的出路?” “萬望告知,不勝感激?!?/br> 賀涼偏了偏頭,臉上的笑容第一次消失無蹤,用一種全然陌生的眼神從上到下打量著葉牧,就像是第一次見到這個人一般。任誰也猜不透他此時心中想了什么。 接著他爽快地說: “好?!?/br> “我知道一處密道,可以通到外面?!?/br> 不過他們卻是走不了了。 這座龐大的山內(nèi)迷宮中,正在每一個角落,每一條通道,每一所房間中,進行著無休無止的廝殺。 對峙雙方,是妖魔,和那些自血池中爬出,繼承了生前的實力技藝,不知痛苦疲倦和死亡的,復(fù)仇機器。 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及時退回到那處隱藏洞窟后,二人相對無言。 賀涼突然笑了起來,恢復(fù)了溫文爾雅的樣子。他走過去在巖石上坐下,身體微微后仰,雙手隨意地撐在身后,抬起頭,問道: “左右一時出不去,做個交易如何?” “你的底子很不錯,欠缺的只是系統(tǒng)的訓(xùn)練。” “我教你如何發(fā)揮實力,而你,幫我做一件事。” 第12章 滄海 ===================== “就像你看到的這樣,如今的七殺殿,已經(jīng)被妖魔侵占了。”對于門派中昔日發(fā)生的慘變,賀涼說得輕描淡寫,“當日事出突然,撤離匆忙,本門秘寶大多遺落此地。我教你戰(zhàn)斗的方法,你助我潛入藏寶的洞窟,如何?” 葉牧沉思了一下,答道: “成交。” 對方說的話,他并不十分相信,正如對方也不會完全相信他一樣。 之前的對話中,因為提及了葉蒼的死訊,他還是多少被情緒所影響,話中出了紕漏。 一個心憂孩子的人,在突然到達一處陌生地點,又遇到了對此地很熟悉的人時,第一句問話絕不應(yīng)是詢問洞窟出路,而是詢問此地是何處,位于何方才對。 他的問話,或者表明他所謂的憂心只是一心想要逃離此處而編織的堂皇借口,或者表明,他并不是真的對此地一無所知。 賀涼不經(jīng)意地挑明了此處是七殺殿,亦是在傳達一個信息——對于葉牧的隱瞞,他心知肚明。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們之間的合作。 洞窟內(nèi)如今的情形很亂,那些“復(fù)活”的七殺殿弟子雖然在攻擊妖魔,但在發(fā)現(xiàn)他們時也會發(fā)動無差別的攻擊,完全無法進行溝通。這些“復(fù)活者”繼承了生前的戰(zhàn)斗本能,除非受到致命傷,不然無時無刻都進行著全力攻擊,而越往外圍,妖魔的出沒頻率也越高,要同時應(yīng)付這二者,一個人行動著實力不從心。 為了達到雙方的目的,彼此合作顯然是最佳的選擇。 縱使再怎樣急于離開此地,葉牧仍權(quán)衡得出其間利弊,于是回應(yīng)得亦是肯定無比。 ——盡管這樣一來,將他之前顯露出的憂心,襯托得十分虛假可笑。 曾經(jīng),他在遇到類似的境況時,有人這樣一聲聲質(zhì)問過他。 如果真的是出于真心,為何還能冷靜衡量得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