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我狂戀 第31節(jié)
他側(cè)過臉龐漫不經(jīng)心地看去,金魚正朝他這邊張嘴吐泡泡。大大的金魚眼晃動,伴隨著修車時轟隆的馬達聲,沈歸京的話又模糊地傳進他耳朵里:“我是說,她在網(wǎng)上挺有人氣的。正好我們的樂隊還缺一個主唱,你懂我意思吧?” 他聽了,不置可否。 隨后祁凜掀開書本,隨手點開微博里的一個關(guān)聯(lián)詞條。 視頻里的那個少女穿著復(fù)古藍色長裙,素著張臉,懷里抱著民謠吉他,坐在茵茵楊柳下輕輕哼歌。 很空靈的聲音,她唱的貌似是日文歌,視頻標(biāo)題是《打上花火》。 “光芒怦然綻放/煙花映入眼簾/一定是夏天還未結(jié)束/將曖昧的心結(jié)解開再緊緊相連/愿今夜永不結(jié)束……” 彈幕正瘋狂滑過評論,有好的有壞的,密密麻麻影響了整個屏幕,他蹙著眉通通關(guān)掉。 祁凜撐著腦袋,一雙眼睛偶然掃過茶幾,定住。 上面放著沈歸京前幾日翻出的有友枝的那期flake藝術(shù)畫報,封面上的少女有一雙不馴的桃花眼,她穿白色花邊抹胸上衣,黑色時裝吊帶褲,露出一段白生生的纖細腰肢?;L眼線,眉眼張揚,妝容精致卻不顯俗艷,光鮮亮麗。 少女和另一個艷美女孩站在一起,四周紫色的鳶尾花瓣緊簇,咬著一尾紫色玫瑰,她眼尾狹長,揚著下頜,一雙桃花眼直視著鏡頭,妝容酷辣,容顏秾麗逼人,甚至和那些電視里的明星們不相上下。 頓了頓,他索性拿起手機,耐著性子點開方才的那條搜索記錄,推送里又跳出來一條新的彈唱視頻。 關(guān)了彈幕,只能看到鏡頭里的少女低頭唱歌,用指尖撥弄琴弦,周身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柔。 祁凜眨了眨眼,專注地看著。 短暫的幾十秒后,視頻自動播放下一個,她在唱jay chou的《蘭亭序》: “掬一把月手?jǐn)埢貞浽趺此?/br> 又怎么會心事密縫繡花鞋針針怨懟 若花怨蝶 你會怨著誰 無關(guān)風(fēng)月 我題序等你回… 那句“若花怨蝶”砸在耳膜,少女的聲音柔凄,卻并不哀怨,緩緩潺潺,像是流水蔓延過花瓣,有蝴蝶點在上面輕動。 ?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忽然文采大長,真怪了事了。 祁凜微勾了勾唇,而心緒平靜地像是被水流漫過胸膛一般,身體籠罩在一方小小的浴缸里,被四面八方的蒸騰流水裹挾。 溫柔地包繞著。 少年的指尖停留在進度條上,卻遲遲沒有拽動,直到視頻播完停止。 一分五十秒的彈唱,他竟然不知不覺地看到了最后。 少年微一怔愣,隨后關(guān)了手機扔到沙發(fā)上,動作較大地翻了個身。 沈歸京的聲音忽然從前屋里飄了過來:“你覺得怎么樣?好聽嗎?” “一般,就那樣?!彼]了閉眼,這么說。 ……勉強算得上好聽吧。 //—— 放學(xué)后的辦公室,在聽完教導(dǎo)主任的話以后,祁凜面無表情地扭頭就走。 重重摔上門后,少年揚起下巴,眉宇結(jié)著一層森寒的冰霜。 抿著唇從教室拿書包即將走出去,半途被一個男人出聲叫住,“小凜,你等等?!?/br> 少年猛地頓住腳步,半晌回頭,神色淡漠地喚對方一聲“小舅舅”。 孫家的小兒子,孫薇在瘋前最寵愛的弟弟。 也是孫家里,唯一一個把他當(dāng)人看的。 “你知道如果你不認罰,我會很難辦,打點那家人耗了我不少時間,這算是最后的讓步?!睂O應(yīng)堂嘆了口氣,他單手扯了扯領(lǐng)結(jié)走過來,“沈家那孩子和你一起,活也不太重,你們在學(xué)校隨便應(yīng)付一下就可以了,也不用背上什么處分?!?/br> 他說著,把手搭在少年肩膀上,拍了拍,用商量的口吻:“小凜,你答應(yīng)舅舅,明天就去?!?/br> 少年緘默不語。 幾秒鐘后他緩緩問:“小舅舅,你是覺得史凱沒錯是嗎?” 孫應(yīng)堂嘆了口氣,“這種事發(fā)生了確實不光彩,我也知道你們是憤憤不平才出頭,現(xiàn)在被對方反咬一口,我也很難辦?!?/br> 他磨了磨牙,隨后抬眼看向自己的小舅舅。 少年目光直勾勾的,凌厲而不加掩飾。 祁凜一字一句地說: “我告訴你,那是他活該,欠揍,如果有下次,我還是會這么干?!?/br> “我對他的行為不加置評,但是我得先保住你。”男人說了這么一句。 少年沉默。 他們那天并沒有把史凱太怎么樣,只不過揍了一頓,沒怎么下狠手。 誰知道職校的人后來插手又堵人,把人毒打一頓,還栽贓到他們赤峰的學(xué)生身上。而史凱心懷恨意,不敢得罪那群職校的人,最后只指認了他們。 孫應(yīng)堂揚了揚眉,最后只得說:“如果還不認罰,那些跟你一起揍人的孩子也得背上處分,要是談不攏,他們可能還得進少管所,你確定要把這事繼續(xù)鬧大嗎?” 祁凜一把拂開男人的手,走了。 剛出門,一陣風(fēng)猛地吹起來,少年被什么東西打到眼睛,掉落在他的鞋邊。 他低頭一看,是一個團著的茶花花苞,索性不耐地一腳把它給踢開。 祁凜仰頭深呼吸一口,只覺得胸腔里悶煩無比。 有人在說話。 他眼睫微抬。 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氣忽然映入鼻息,伴著低低的聲音,像是風(fēng)在樹葉間低吟,緊接著有一股奇異的心安感包繞了少年的胸腔,他漸漸變得不再那么躁郁。 末了他低罵一句,祁凜一拳狠砸在走廊柱子上,站在原地醞釀了好久,終究還是妥協(xié)地轉(zhuǎn)過身。 旁邊忽然傳來一陣輕微的響動。 “……?”從假山后的小路里走出來的少女抬眸驚了驚,抱著書本慢慢走近幾步,有些詫異地看著站在走廊里的少年,“祁凜?” 祁凜的瞳孔輕輕一動,這才意識到方才有人正站在花叢下面背書。 少女沒穿校服,散著頭發(fā),穿白襯衣短裙,過膝的長筒襪。 白色襯衣扎進裙子里,那段腰肢細的像塘里的芙蕖。 她的瞳孔在陽光照耀下很淺,風(fēng)把友枝的頭發(fā)吹亂,女孩抬手輕輕理了理,撫到耳后,露出一段雪白的頸。 她靜靜地看著他,目光隱約帶著好奇。 少女的腳下的是那束被他踢開的白茶花。 ……太干凈了。 祁凜的腦海里忽然冒出這么個詞。 他所見美好事物并不多,無趣而令人生厭的東西卻占滿了:灰色的街道,凍冰的泥灘,空蕩的房子。 又或是孫薇的痛苦哀嚎,句句指責(zé),那個凍死人的大雪夜,凍僵的手指,發(fā)炎的傷口,徹夜失眠。 而現(xiàn)在,所有的東西似乎開始慢慢褪色,還染上了些別的什么。 于是他紛雜的心臟里,一股難以言說的躁感涌了上來。 他搞不懂這是為什么。 她給自己下蠱了嗎?怎么揮之不去的。 少年垂下眼睫,略重地呼吸著,驀然又蹙眉,很焦躁的模樣。 隨后他轉(zhuǎn)身就走。 友枝看著他很快消失在走廊里的背影,目光變得有些疑惑。 “到底誰又惹到他了?!?/br> 她奇怪地這么自語道。 // 晚上十一點,關(guān)了燈,祁凜再一次試圖入睡。 吃了褪黑素,戴了眼罩,把被子鋪平,少年呈大字躺在床上這么靜默了好幾分鐘。 幾秒后,起身。 祁凜果斷放棄,拿起床頭柜上的漫畫書翻看起來。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借回來的漫畫扉頁上,有一股淡淡的橘子香味。 女人的。 又是友枝。 嘖。 他胡亂揉了揉額前的黑發(fā),翻開幾頁看著漫畫,而腦海里控制不住地卻想起下午的走廊,少女那段纖長的白頸,還是那雙水亮色的桃花眼睛。 而且她那天好像涂了唇彩,唇色很漂亮。 祁凜很快回過神來:“草?!?/br> 又他媽在想這丫頭。 瘋了不成。 他把漫畫書隨手扔到書桌上,然后掀起被子蓋過頭,側(cè)過身閉目睡覺。 這天夜里他沒有再夢到寒冷的雪夜、冰涼刺骨的泥灘、還有那口滑膩惡臭的枯井。 而是一座香氣四溢的花園。 學(xué)校的玻璃花房。 即使是秋末里的草木,依舊茂盛,藤條上墜著紫色的鈴蘭,花壇里栽著粉白的薔薇,各種不認識的斑斕花朵,枝椏間還有蝴蝶飛舞,隨后它們輕輕落在一個少女的指尖。 友枝。 她穿著那天畫油畫時的漂亮裙子,戴一頂白色貝雷帽,正站在團簇的花朵下面,沖他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