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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嬌沒工夫理會他的崩潰和失態(tài),她望向充斥著猩紅光芒的祭壇。 有的人被魔神的元神蠱惑,匍匐于地喃喃自語,有的人拼命倉惶逃竄,有的人想要上前拼死一戰(zhàn),卻被輕而易舉地碾死。 只有他孤身一人處在煞氣風(fēng)暴的中心,少年頎長的身軀逐漸被漆黑的魔氣淹沒。 在那一刻,裴嬌忽然捂住了心口,封魂鎖處的地方開始發(fā)熱發(fā)燙,燙的她呼吸都跟著急促起來。 記憶深處的回憶被喚醒,耳邊嗡嗡作響。 那冰天雪地之中的紅衣少年,蹲在她面前,緩緩張開的手心之中,躺著一枚小小的青團。 他說,嫁給他,便再也不用四海為家,再也不會餓肚子了。 再也不用唯唯諾諾,做小伏低,藏在小巷的黑暗之中茍延殘喘。 她可以理直氣壯,光明正大地生活了。 因為從此以后,彩霞街無依無靠的小乞丐,也是有靠山的人了。 那年的燈火格外透亮,燈火中的人如畫卷般綺麗。 往日的記憶痛苦黯淡,所以化為游魂的這幾十年來,她沉睡在黑暗中,選擇遺忘過去的一切。 可是可是原來塵封的記憶之中,也有這般美好的時候么。 不知不覺之中,她已濕了眼眶,耳邊的是他曾說過的話 他說,嬌嬌,我們回家。 狂風(fēng)四起,暗無天日。 這時四周忽的安靜下來,四處逃竄撞壁的眾人忽的發(fā)現(xiàn),有一人與他們背道而馳。 那是一位身穿月白裙裾的少女,她長發(fā)散落,身軀瘦弱,奔跑時像是乘著風(fēng)。 他們難以置信地望著她穿過濃厚的煞氣,越過冗長的階梯。 她提著裙裾,越跑越快,裙擺上繡著的金色蝴蝶紋樣也像是乘風(fēng)而起,振翅欲飛。 此時此刻,仿佛天地都寂靜了。 只能聽見她腳腕上綴著的鈴鐺,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叮鈴鈴 她越過濃重的煞氣,腳下的步子卻不曾停下,便是摔倒了也迅速爬起,反而越來越快。 她義無反顧地奔向祭壇,奔向被強大魔息籠罩下的那個人,奔向煞氣的中心。 就像是奔向家的方向。 冰冷的祭壇上洶涌著猩紅的光,祭壇中心的地面早已布滿血淋淋的抓痕。 魔神冰冷的吐息落下,停止這些無用的掙扎,將你的軀體為吾所用。 滔天的怨氣和煞氣籠罩而下,少年的手背青筋暴起。 識海之中,他再度被她以驚龍劍貫穿心脈,稠熱的血溢滿了雙手,可是他始終不曾放開她的手。 他蒼白的唇瓣翕動著,忍著劇痛望向她,顫聲道,嬌嬌,你有沒有 哪怕一些許,一瞬間,愛上過我? 識海中手持驚龍神劍的神女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眉目清冷,姿容宛然。 面對他的祈求,她蹙著眉,像是聽到了什么極為荒唐的事。 從無。 無邊的黑暗再度落下,識海中不停地重復(fù)著這一抹片段。 他被那把雪白的劍身貫穿了無數(shù)次,臨死前乞求過她無數(shù)次的垂眸和回答。 哪怕只是謊言,哪怕只是安慰。 可是等來的回復(fù),一直都是那句從未。 從未從未 如此執(zhí)念,皆是虛妄,皆是荒唐。 他自嘲地笑著,血淚淅淅瀝瀝滴落在祭壇中心的法陣上。 那把貫穿他心脈的利劍,尚不如她一句輕飄飄的話語來得痛徹心扉。 無邊的黑暗落下,冗長一眼望不見盡頭。 他瞳仁是壓抑的深黑,最后一點光也在這不停輪回的折磨之中湮滅,化作麻木和死寂。 你本就是為殺戮滅世而生,為何要沉淪于這世間最為低等的情愛? 為我所用,殺光他們。 黑色的颶風(fēng)凄厲咆哮,夾雜著數(shù)不清的慘叫。 在這所見皆是瘡痍,所聞皆是哀嚎的煉獄之中,他突然聽見了清脆的鈴聲。 像是清澈的泉水落在淤泥之中,泛起陣陣漣漪。 他垂下的眼睫微微顫了顫。 那鈴聲越發(fā)近,刺破深不見底的煞氣,帶來久違的光亮。 顧言玉! 眼前的陰霾一點點褪去,鉛云散開的盡頭,是朝他奔赴而來的少女。 她的裙裾泛著溫柔的月色,映照在他漆黑的瞳仁中,化作經(jīng)久不滅的火光。 在那一刻,他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她跌跌撞撞的每一步,都踏在了他的心上。 在世人的厭惡與懼怕,魔神的惡意與蠱惑,祭壇的煞氣和徹骨冷意之中。 她是茫茫天地間,跳躍的光。 這抹光為他而來。 她奔向祭壇,擁抱住雙目漆黑,滿面血淚的少年,輕聲道,顧言玉,你別睡。 睡著了,就再也見不到我了。 在被她擁抱住的那一瞬,便是短短的那一瞬。 一直困擾他的心魔悉數(shù)破滅。 他的下頜搭在她的肩上,聞著她發(fā)間的花香,怔怔地想著。 他不求她愛他了。 只要能長久地看著她,這般看著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