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長史皺著眉，忽而明白為何宋希庭這只鳥深夜去找他。

    李休寧!他丟了手中的油傘緊跟上去，借著方才屋里的一點(diǎn)燈光，他看了個(gè)遍，若是還不知曉發(fā)生了什么，未免過于眼瞎。

    你把月書怎么了?

    被他抓住衣擺的少年臉色極差：月書暈了，要去看大夫。

    劉長史望著他橫抱起的少女，眼神泛冷，驀地便將人奪過來，高聲吩咐長隨去喊大夫。

    怕是來不及了。

    李休寧神情焦躁，手掌緩緩翻上，只見掌心染了塊暗紅血跡，幾點(diǎn)粘稠的血從指尖低落。

    劉長史垂眸看去，少年潔白的衣擺上早已被洇染出一大片暗沉沉的色塊。

    你

    李休寧定定站在他面前，一言不發(fā)。

    忍著心里那股怒氣，劉長史路過田管事門前時(shí)猛地踹了一腳，人前的氣度暫時(shí)斂的一干二凈。望著月書沒有血色的臉，慌亂蜂擁而上，如濤如云，冬夜里叫風(fēng)一吹，直凍得心尖發(fā)僵。

    李休寧他會(huì)秋后算賬，如今之計(jì)，還是要先送醫(yī)。

    想到路上遇見的還開著門的醫(yī)鋪，姿容平平的青年匆匆而去。

    田管事在他離開后才出來。

    院里安靜異常，風(fēng)雪里站著一人。

    雪花簌簌飄落，亂如蝶舞，田管事?lián)炱鸺茏由系闹裰?，沖到雪里先把他抽了一遍。

    望著李休寧衣袍上那些干涸的血跡，老人臉上的皺紋更深了。

    因宋希庭的緣故，月書明日就要被劉長史接走，田管事早先便知曉消息，他原想成全徒弟那點(diǎn)執(zhí)念，誰知好心辦壞事。

    他便是再不喜月書，也不愿看著李休寧這樣糟蹋人。

    你、你真是畜生!

    為師還以為你是真的心悅她，結(jié)果只是想一逞獸..欲，虧我當(dāng)年還以為你是個(gè)好苗子，妄圖用心栽培!

    他說著氣血往上翻涌，有幾分怒極攻心的痛感，頓時(shí)下手更狠。

    少年背上新傷蓋舊傷，茫然看著地上的雪，半晌疼得跪在了地上，用力攥緊細(xì)碎的雪粒子，不知從何說起。

    他自小便是這樣的人，師父沒有說錯(cuò)。

    仁人君子、詩書發(fā)冢、寡廉鮮恥

    說的就是他。

    自坦然寺里撞見月書開始，李休寧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只是相處日久，他越來越不滿足現(xiàn)狀。

    李休寧起初只是想要靠近她，但到后來，竟不受控制地嫉妒起周俊。無論他做的多么細(xì)致入微，月書仍是與他隔著幾分疏離。

    憑什么呢。

    白日里他裝作不在意，夢里便有十分的妄為。

    有時(shí)候周俊也在夢里，他會(huì)當(dāng)著周俊的面，恣意妄為。

    只是今夜不比往日的虛幻。

    面上落了些許寒意，像是雪融了又結(jié)成白霜。

    李休寧松開手，黑沉沉的眼眸里漫出些許笑意。

    他擦干凈面上的濕潤，心里好奇，為什么不繼續(xù)裝下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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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章 白駒

    醫(yī)鋪里, 大夫忙前忙后，劉長史光瞧著難以插手, 便先讓長隨先回去一趟, 把吳媽叫來。

    月書身上的血在外結(jié)成冰，如今一點(diǎn)一點(diǎn)融化，底下的褥子都濕透了。

    老大夫蹙緊眉頭道：

    怎么弄得這么多血?活像是小產(chǎn)了。

    劉長史用袖子擦拭她脖子上的血, 卻是避而不談，只問起流血過多對身體的損害。

    老大夫活了一把歲數(shù)，看得出當(dāng)中有故事，于是搖搖頭, 轉(zhuǎn)身開了個(gè)藥方。

    這位姑娘風(fēng)寒邪入腹, 中氣受損，胞宮受寒。本是經(jīng)水不利, 但不久前驚嚇過多, 又因誤食過多的烏藥、茯苓等物，適才如此。須要長久調(diào)養(yǎng), 否則難以生育。

    多謝。

    長史接過方子，等待中目光不由落在她臉上。

    那些唇上的小傷口因干燥而裂開，又結(jié)出暗紅的痂，在腫起的紅唇上看, 總是十分的顯眼。

    他用手指輕輕擦過, 昏迷中的人微微皺起眉, 一張雪白的面容上呈現(xiàn)出幾許痛苦。

    劉長史面無表情望著她脖子上的咬痕，哪還不知道李休寧做過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吳媽駕著馬車過來，月書這才得以換身干凈衣裳。

    再將人帶回去一番安置, 天要蒙蒙亮了。

    穿著略顯單薄的青年守在床邊一夜, 到了時(shí)辰, 長隨在外叩門提醒他該出門去吳王府中點(diǎn)卯了。

    劉長史換了身常服，窗外雪光透亮，檐下一排冰錐。

    三九四九，五九六九。

    京城里的安穩(wěn)時(shí)日不多了。

    臨行前他讓吳媽好好照看月書，說是自己今夜不能回來。

    吳媽一個(gè)做下人的，點(diǎn)頭聽吩咐就是。

    皇城外北薰坊，吳王府的屬官一早點(diǎn)卯完畢，只等著劉長史來處理近日堆積的政務(wù)。

    前幾日王爺帶著長史出去游玩，使得府中許多事被擱置，雖說并非十分重要，但零碎堆積起來，也是惱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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