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頓時發(fā)覺不對勁，旋即合上門。

    可身前的人卻比她早上一步，大步一跨抵住木門。

    你來了。

    不冷不淡的聲音鉆進她的耳中。

    她下意識抬起頭，只見他薄唇緊抿，似在隱忍，額邊的發(fā)絲不時滴著水，已經(jīng)濕透了。

    可是雨早就停了呀。

    眼神于空中相撞，她竟從他的眼里讀出一絲渴望。

    兩個落湯雞面面相覷，見他如此認真的模樣，她一時沒忍住，率先輕笑出聲。

    你知道我是誰嗎?

    慕詞認真的瞧著她，一字一頓。

    那個小妖怪。

    他的聲音溫潤細膩，可尾音卻有些沙啞，像是歷經(jīng)萬般斷指拔骨，而后又重歸虛無。

    心弦猛地一顫，她不自然止住笑意，看向屋內(nèi)，我，我們先進屋躲躲雨吧。

    她甚至忘了解釋，解釋她不是妖怪，所有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樣，可是在那一瞬，腦子一片空白，所有的話似乎都不重要了。

    嗯。

    他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轉(zhuǎn)過身為她領(lǐng)路。

    而她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一言不發(fā)。

    但前方的人卻不冷不淡地出聲。

    我方才一直在等你。

    還以為你不會出來了。

    他的聲音在雨后時分如此縹緲，以致于她覺得陷入夢境的其實是自己。

    腳步越來越慢，她的眼睛怔怔地盯著他的背影。

    他仿佛一個背負浩大使命踽踽獨行的隱者，雖身負光環(huán)盛名，但總是孤身一人。

    他們之間像是歷經(jīng)五年的磋磨時光，才能于歲月的盡頭，遲遲相遇。

    夢里花落知多少。

    夢境外，怕是又交替了一輪新的日夜吧?

    我現(xiàn)在來了，你會開心么?

    虞十六跟在他身后，看不清他的神色，只是亦步亦趨地跟著。

    無論他去哪里，她都會毫不猶豫地陪在他身側(cè)。

    枯葉緩緩從空中墜落，時間仿佛在那一刻凝滯。

    他領(lǐng)著路，沉默許久，緩緩?fù)鲁鲆痪?，不開心。

    語氣有點病懨懨的，她甚至聽出來些許委屈。

    一如當年他丟下書，任由它被大風(fēng)吹亂書頁時的場景。

    當時不是費盡心思趕她走嘛，怎么現(xiàn)在又舍不得啦?

    當時可是你趕我走的。

    她也在生他的氣。

    若是當初他挽留挽留，她留下來還不是一念之差的事兒?

    只是他那么堅定，仿佛什么也不能動搖不了他，為了保全大局，她自然要先走一步。

    更何況，她不是和他說了會回來的嘛?怎么現(xiàn)在還輪到他生氣啦?

    是啊，是我讓你走的。

    他出神喃喃道。

    她沒聽清慕詞說了什么，以為是距離太遠，便小跑著跟上來，探著頭問。

    你就不問問我為何而來嗎?

    為何而來呢。

    心里閃過一絲的落寞，他何曾不知她來的緣由呢?

    難道她來就只是為了那個原因么?就沒有其他別的原因嗎?

    這次還是為了喚醒我而來?

    她明顯一頓，歪著頭道：你既已知曉我此行目的，難道你就沒什么想法嗎?

    難道就沒有察覺出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好比夢境里急劇扭轉(zhuǎn)的日夜，消失的餓覺。這放在正常世界里，根本就不會發(fā)生的事。

    雖然她曾喚醒過賀稚，但她依舊沒明白夢里的機制。

    是只要他親口承認，還是要他從內(nèi)到外，全身心地相信這只是他的一場幻夢，他才能醒來。

    她實在不清楚如何才能定義一個人知道自己陷入夢境的界限。

    啊湫!

    虞十六抽了抽鼻子，出于生理般地抱住雙臂。

    身上的感官才后知后覺地恢復(fù)過來。

    衣衫早已濕透，蟬翼般單薄的衣裙緊貼著她的身體，一陣寒意。

    慕詞微微皺眉，自然地拉住她的衣袖，快速往房內(nèi)走去。

    若是你早些出現(xiàn)，便不會遭這無妄之災(zāi)。

    還沉浸在慕詞主動拉她袖子的震驚中，卻陡然聽到這句話。

    等到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進了他的房間。

    什么叫無妄之災(zāi)?

    她明明就是因為折返尋他，才會如此狼狽!

    我那時是擔憂你，誰叫你站的離山崖如此近，害得我折回去時以為你掉下去了，尋你好一陣子。

    她叉著腰氣呼呼的，急得臉都紅了。

    眼瞧著慕詞大步流星地走向衣柜，取出條干燥的毛巾，面無表情地將它遞在她面前。

    還在氣惱中，她撒氣般地扭過頭。

    哼，才不要接受他的毛巾!

    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身上的黏膩的感覺突然消失不見，她低頭看了身上，發(fā)現(xiàn)衣裙已經(jīng)干了。

    原來是慕詞對她使了干燥術(shù)，只是干燥術(shù)對頭發(fā)沒有效果。

    濕漉漉的頭發(fā)時不時滴著水，干燥的衣裙又險些被沾濕。

    心里的火氣莫名消了一大半。

    毛巾再一次遞到她面前。

    算了，勉強原諒你吧。

    她順手接住，可毛巾卻在他的手中紋絲不動。慕詞的手攥得緊緊的，她隱約能瞧見青色的血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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