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媚千嬌 第4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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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祖光是個聰明人,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高溶還和以前一樣,其他人就該難為了罷——要是高溶先說了,哪里說的不好,鄒士先要怎么說呢? 明白這個道理歸明白這個道理,趙祖光卻忍不住道:“德盛不是那般弄小計之人,先生也豁達,哪里就會因為這般小事生了芥蒂?!?/br> 鄒士先笑了笑:“主上不弄小計,在下也確實豁達,但世上做人是最難的...難免有時會擔心,譬如,我知道主上不弄小計,主上也知道我豁達??晌視趺聪胫魃舷胛遥魃嫌衷趺聪胛蚁胨??” 話很繞,意思卻明顯。 這話讓趙祖光沒話說了,他還真沒想那么深,對鄒士先也更敬服了。 而就是這樣讓趙祖光敬服的鄒士先,一日之后差點兒讓他跳腳。 “說來,當日主上請來的那位與臣對賭的小娘子,原來真不是主上的人么?”鄒士先隨口對高溶說起了此事,道:“當日那位小娘子雖是戴著帷帽,可臣見她氣度、儀態(tài),真天人也!” “臣還以為那位小娘子會與我們一同走呢?!?/br> 趙祖光冷汗都要下來了,他覺得氣氛一下凝滯了,眼看著高溶沉默了良久,才慢慢道: “她不同我們走?!?/br> 第56章 洛陽皇宮…… 洛陽皇宮深夜 深宮內院,最講究‘肅穆’。與外人想象的鶯鶯燕燕聲不斷不同,在宮中,哪怕是后妃居所也以端莊為先,十幾歲的妃嬪亦是十分莊重的樣子,否則就是‘失儀’——想也知道,皇宮哪能亂來呢?宮里一個噴嚏,天下就得震動!所以這里是最‘一板一眼’的地方,一切都自有規(guī)矩。 然而,宮中又可以說是天下最講規(guī)矩,又最不講規(guī)矩的地方。因為主宰這里的是這個天下最有權勢的一家人,根本沒有人或事能完全限制他們。一旦居住在這里的一家人決定‘放縱’自己,‘規(guī)矩’?不提也罷。 這一夜,大燕皇宮就是這般,本該肅穆沉靜的后宮卻是十分‘熱鬧’。 皇子皇孫、后宮妃嬪、內宦...這些人中地位高的,就聚在飛翔殿內,地位低的則是在外面和偏殿候著——飛翔殿內最深處,龍床之上躺著大燕的皇帝,也是此世之中最有權勢的人之一,或許連‘之一’都可以去掉。 龍床的帳幔只放下了一層,兩位御醫(yī),跪在腳踏上,其中一人手搭在了帳中伸出來的手腕上,屏氣切脈。過了一會兒,又換另一人上,等到二人都完了。旁邊站著的一位美貌婦人立刻揭開了帳幔一角,重又將皇帝的錦被掖好。 美貌婦人年紀已經不輕了,但歲月對美人也會留情一些。即便四十多歲的人了,望著也如三十許,相比起二十歲青春少婦,沒那么鮮嫩,卻更多一種綽約風情。加上其人氣質柔婉嫵媚,竟如一朵幽蘭一般叫人傾心。 這自然不是別人,而是燕國貴妃趙娥...高晉的皇后在他登基之后不過三年便沒了,此后皇后之位一直懸空,她其實就是事實上的皇后。 趙娥此時也是淚眼盈盈、欲泣不泣,看著御醫(yī)問道:“如何了,陛下如何了?” “貴妃娘娘,恕臣等無能......”兩位御醫(yī)互相看了一眼,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卻只能如此說道。 其中一位道:“如今之計,或許能用針......” 這種時候說這個話,和直接說‘沒救了’幾乎沒有差別。因為這兩位御醫(yī)都是不善用針的,至少御醫(yī)之中說道針砭之事,肯定有人比他們更厲害。提這個話,其實就是禍水東引! 不能讓自己成為那個宣判‘等死吧’的人。 對普通病人可以有什么說什么,對皇家能嗎? 這種隱含之意,在場多的是人精,哪能聽不出來!但聽出來也沒有揭穿,所有人都只是想要表現得‘孝順’‘忠誠’,至于真的救活龍床上病入膏肓的皇帝——或許有人是想的,但更多的人只希望他快些死! 他不死,這些人就得不到想要的。 在眾人默認之下,擅長針砭之術的御醫(yī)從候著的偏殿來了。如何用針其實沒什么可說的,一句話,‘保守為上’!御醫(yī)并不求自己幾針能救下天子,只希望皇帝不要在自己用針的時候駕崩!真要是那樣,才是要命! 用針和緩,安慰性質居多,只求不死人。如此用了一回針之后,御醫(yī)擦了擦滿頭大汗,稟告道:“臣無用、臣無用...用針無驗......” “廢物!都是廢物!拉下去!”說話的人是站在趙娥對面,眾皇子中最年長的‘魯王’高渭。高渭二十好幾的年紀,看著倒也有王子皇上的尊貴,在高晉沒有嫡子的情況下,他這個長子本來應該很有優(yōu)勢才對。然而他壞就壞在性格急躁、暴虐,因這性格壞了許多事。 即使是一些看重禮法的大臣,講究有嫡立嫡,無嫡立長,也對這位望之不似人君的皇長子有些遲疑。 不過,他這個脾氣是一把雙刃劍,不好的地方很明顯,好的地方也是有的——比如,他的幾個弟弟,其中有人聰明能干,又慣于籠絡人,至少表現在外是個‘賢王’的樣子。這很好,只是犯了一位年老又多疑的皇帝的忌諱。 他們時不時就會被父親高晉敲打,反而是高渭因其魯莽暴虐,少受了高晉的打壓,或者說,高渭常常是作為打壓其他兄弟們的工具存在的。用得著他的時候拉拔一下,用不著他的時候,尋個錯處申飭、貶謫也容易。 用針的御醫(yī)被拉下去之后,又有宮人捧來參湯,最近一些日子,高晉真就是靠著參湯吊命了。 趙娥與另一位嬪妃一起拉起了帳幔,趙娥扶起如今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的高晉,親手喂他和參湯...最近這些日子,嬪妃們日日輪流侍疾,雖說大多數事情還是內侍和宮娥去做,但能在高晉面前露臉的事,比如說‘喂藥’,那肯定是自己親手做的。 趙娥也是如此,所以看著手法就熟練。 喝完了一碗參湯,高晉的精神似乎好了一些。然而越是如此,下面的心里就越是犯嘀咕,覺得這可能是‘回光返照’了。 高晉氣若游絲地轉動著眼球,將這些人的神色收入眼底,喉嚨里發(fā)出‘嗬嗬’之聲...即使是三日前,高晉還能說話時,他也沒有認命,覺得自己能挺過去,不肯叫心腹大臣來寫傳位詔書,就連確定太子人選都不肯。 他甚至認為這個時候選擇太子會更加危險——他設身處地地想,如果他是太子,父皇病歪歪的,但就是沒死,他會怎么做?太子看似離皇位只有一步之遙,但就是這一步,風險極大! 若不想夜長夢多,當然還是要自己掌握主動權。對于太子來說,本來最大的‘敵人’就是‘皇帝’。 這真是最典型的高家人的思維方式。 此時他連話都說不出了,才有一些后悔。在眾多兒子中掃了一眼,高晉抬了抬手,但沒抬多高就沒力氣了,跌了下來。他的視線看到了三子高潘:“三哥...三哥......” 雖然是氣聲,但在針落可聞的飛翔殿內,聽的真真的。 吳王高潘眼睛一亮,費了好大力氣才壓抑住巨大的喜悅,臉上依舊做出悲痛之色,上前幾步,跪倒在腳踏上:“父皇...父皇,您有何事吩咐兒臣?” 這個時候,高晉話都難說出的時候,特別指定一個兒子,這是要做什么?誰不知道呢! 高晉雖然每說一個字都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但他的頭腦卻前所未有地清明,這個兒子眼睛里隱藏不住的喜悅他看在眼里。他當然知道這個兒子想的是什么,再看其他兒子,個個臉色難看。 他就像將死之虎,盤旋其上的都是等著將他分而食之的禿鷲。 他們都在等著扒皮啃骨,他清楚地知道,他的兒子們迫不及待地想他死! 高晉并不很喜歡三子高潘,在眾多兒子中高潘最會裝模作樣、禮賢下士,朝野上‘吳王黨’可是曾讓他十分忌憚的。但臨到最后,他卻不得不選擇這個兒子,因為高潘確實是眾多皇子中最有實力的。 如果選他,也能少些動蕩。 高晉倒不是在意這一場傳位動蕩會弄得朝野之上人頭滾滾,也不很在意百姓遭殃。主要還是,眾多兒子中他本就沒有特別看好、偏愛的,這也是他前些日子怎么也不肯立太子的原因之一。 既然如此,自己的兒子選誰不是選呢?選一個叫‘家產’損失的少些的,也是應有之義。 而就在他要斷斷續(xù)續(xù)說出自己的決定時,有人打斷了這場臨終傳位。 隨著‘砰嗵’一聲,所有人下意識看了過去,原來是站在一盞立燈前的衛(wèi)王高江不知為什么,后退了一步,碰到了燈。宮里的宮燈,哪怕是普通的,也是精工細作、用料扎實的。這盞快一人高的立燈就是如此,黃銅打造,實心的,這樣倒下,動靜可不小。 然而奇也就奇在這兒了,這樣沉的燈,下盤又穩(wěn),平日故意去放倒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想要不小心碰倒?那可有難度了。 有些人心思轉的快,立刻明白了其中道道。 碰倒了燈自然有內宦和宮娥立刻去收拾,只是因為這一驚,本就出氣多進氣少的高晉,越發(fā)難以支撐了,‘嗬嗬’喘氣。 見此情景,其他人哪里不知道要如何做!幾位年長的皇子,都趕緊一齊擁到了榻前,做出一副悲痛不已的樣子,痛哭流涕。聲音壓過了許多細小的動靜,說話只是氣音的高晉,這會兒哪怕能說話,其他人也聽不見了。 這種時候,殿內不少人都低下了頭,沒對這般場景說什么...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除非是支持高潘的,不然這個時候沒人會想要攪進高家兄弟們的奪位之爭里。至于會因此多生出許多動亂?死道友不死貧道罷了。 皇子皇孫們哭號成一片的聲音傳到外面,外面候著的一干人也是心下惴惴。心覺是不是皇帝駕崩了?但皇帝駕崩應該會有內宦立刻出來宣布通知才對,一時躊躇不定。 高潘臉色難看道:“還不肅靜!父皇有話說,還不肅靜!” 然而根本沒人聽他的,就在一片‘慟哭’中,高晉用盡了最后一絲氣力,一口氣沒喘上來。 “嗬——呃——”原本繃緊了的全身,一下松了下去。呼吸沒了,只有眼睛還睜著。 “御醫(yī)!御醫(yī)!”坐的最近,扶著高晉的趙娥最先察覺到他的變化,立刻叫道。 御醫(yī)們匆匆擠過來,一人先去聽心音,搖了搖頭,又一人去看眼睛,依舊是搖頭。最后一人拿出早已備好的羽毛,放在高溶鼻前,鵝毛一動不動。到此時,所有人都明白發(fā)生了什么了。 猛烈的哭聲爆發(fā)出來,隨著傳信通知的內宦走出來宣布皇帝駕崩,哭聲向外蔓延。很快,宮廷之中處處哭聲。而就在內宦要出宮傳遞這一消息時,人被宮中宿衛(wèi)攔住了。 很快,不少人發(fā)現,現在宮廷就是個‘籠子’,所有人都被關在了里面。 這個時候站出來的是高江,他大聲道:“如今父皇殯天匆忙,別的也就罷了,只一件事,國本如何?依我來看,不如趁此機會,推舉出一人,定下名分...此事宜早不宜遲,若拖到后頭,亂子只會更!” 此時大家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將所有人按在宮里的幕后之人,正是高江! 他的目的,當然是軟硬兼施,定下自己繼位。此時他控制了宮中,愿意支持他的也就罷了,不愿意支持他的,誰知道他會怎么做!宮中喋血?這樣的事倒是很有高家人的風格。 不過,高江有一句話沒說錯,那就是早定下名分確實是比較好的。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宮里,聯系不到自己在宮外的勢力,還能坐下‘商量’,只要不談崩了,應該不會有什么傷亡,就是一條不流血的路。 而一旦此次定不下名分,大家出了宮,那八仙過海、各顯神通,是個什么結果?不說重演西晉時的八王之亂,直接導致中原衰弱,五胡亂華了。就是局限在洛陽一地,也能殺的人頭滾滾,一地雞毛了。 只是道理是這個道理,彼此之間實力都差不多的其他兄弟焉能服氣?面對高江如此作態(tài),高渭直接冷笑一聲:“四弟此言又是什么意思?咱們敞開天窗說亮話,如今宮里的人出不去,宮外的人進不來,可不就是四弟你的手筆么?” “這是要逼我們就范,非得選你不可了?” 直接被高渭這樣戳破窗戶紙,高江臉色當然不好看。有些事情大家都知道,但戳破與不戳破,這是不一樣的...這也是高渭的性格了,別人這個時候都不想搶先出頭被針對,畢竟高江掌控了宮中一部分宿衛(wèi),叫內不得出,外不得進,這是真的。 高江能不能榮登大寶,這不知道,可這個時候他是真能要了其他人的命的——當然,這時最糟糕的情況。 高渭如此,很難說他是真的魯莽無心機,還是心下門清——要說他看不出此時不該做出頭的樁子,那未免有把他當傻子的嫌疑。而反過來想想,有的時候‘魯莽’這一點利用的好了,也是有好處的。 此時高渭這般出頭,高江要么狠心直接將他殺了立威,然后逼其他人就范。要么還要好聲好氣地安撫他,極力顯示自己并不是那么回事兒。 其實,前者的可能性是很低很低的,如果高江真的那么狠,一開始就不該做出大家一起商量,都來選我的樣子,直接殺了其他競爭者了事!之所以要談,就說明高江不想大開殺戒。 也不一定是下不了那么大狠心,而是他可能放不下‘名聲’。 高家的男女們多的是未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但到底不是當初亂世里的樣子了。高家現在是燕國皇室,男男女女經過了三十多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新一代的高家人也講究起了‘體面’‘體統(tǒng)’,愛惜起了身后之名。 像高晉當年那般奪位,數年間將侄子們趕盡殺絕,這樣的事可能是做不出了。 至不濟也要像唐太宗那樣,殺了兄弟們之后還得找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不是我要殺手足兄弟,而是他們已經決心要殺我了,若我沒有動手,死的就該是我了! 然而就是這般理由,玄武門之變,手足相殘,依舊是唐太宗留下的污點。后世對唐太宗評價很高,可說到玄武門之變,說到李淵‘被’太上皇,儒家體系架構下的俗世,依舊只能含糊過去。 高江對著這么‘莽’的大哥也只能訕訕道:“大哥何必如此說,弟如此也是為了日后好,若此時不能定下名分,今后再爭,說不得就是尸山血海里爭了——到時候,咱們顧念著手足兄弟的情誼,不愿意動手,身后的人也會推著咱們動手!” “與其那般,不若此刻就定下...也不必說弟要逼誰,大家只憑本心來?!备呓苁歉唢L亮節(jié)的樣子,但誰也沒把這話當真! 他若真是這樣沒得私心,剛剛何必弄出那般動靜,阻止了高晉繼續(xù)往下說?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高晉這時候說話,除了確定繼承人,能是什么!要是高晉說出來了,那就是最大的名分,不比這個時候共推一個繼承人好得多? 眾皇子彼此沉默不語,各自心里都在打著小算盤。而與此同時,趙娥作為妃嬪中地位最高者,離開了漩渦中心,沒有在這些皇子們中選邊站的意思。她身邊圍繞了一批內宦、女官,為皇帝駕崩之后的種種儀式做準備。 說來也是諷刺...這些事當年趙娥分明已經做過一次,如今再做一次竟是‘駕輕就熟’,處處都考慮的周到,沒有一絲紕漏。 她不只是遠離了爭斗漩渦,還看住了兒子高涵——高寒今年才十四歲,相比起已經成年的皇子們,他還沒有到積累自己實力的年紀。也正是因為此,這個時候并不是兄長們的競爭對手,倒是少了些禍端。 但十四歲又是一個微妙的年紀,真要是和其他年紀更小的弟弟們,他又是有一定威脅的。考慮到趙娥多年貴妃,是實際上的皇后,若趙娥非要支持自己的兒子,也不是沒有資本。 擔心兒子叫他的哥哥們猜忌,趙娥根本不愿意放兒子離開自己身邊。她用自己的態(tài)度向那些年富力強的繼子們表達了立場: 她不會支持誰,包括自己的兒子。如此,她求的也就是個‘平安’。 趙娥帶著小兒子忙前忙后,中間有無事可做的時候,她也會裝作忙的很,拉住女官說要小心這個、謹慎那個??傊?,正在偏殿商議繼承人問題的中皇子們,她是絕對不去過問的! 這個時候別說是趙娥了,就是同時在宮中的漢王高秦亦是裝聾作啞——高秦是高晉的兩個弟弟之一,另外一個宋王高楚。如今高楚也病著,前幾日就報了上來,所以今日侍疾,他沒有來候著,此時也不在宮中。 高晉這一朝,皇子們是受了打壓,但皇子們到底還是攫取到了勢力的,真正被打壓的最厲害的還是兩個‘皇弟’。畢竟當年高晉登基的法理基礎之一,就是幾個兄弟曾在父母那里約定過‘兄終弟及’,大哥高齊死了,他高晉繼位,這沒毛病。 這里只有一個問題,他死了,而弟弟們都沒死,皇位算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