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

    是他隨口的胡謅讓她沒有情感，沒有溫度，變成了所謂的神?

    眼眸迅速充血腫脹，一股澀意被灌滿，周宿抓著圈椅的手用力而顫抖，視線逐漸被霧模糊，他忽然從圈椅里起來急促往外走。

    阿銀從外面跑進(jìn)來：老先生回來了!

    周宿卻失魂落魄，充耳不聞。

    阿銀察覺不對勁，大著膽子攔住他，先生!老先生回來了!他要見你!

    周宿頓了頓，神色復(fù)雜，阿銀看不懂他臉上莫測的情緒，但好在最后，他還是去了周霖馭的院子。

    周霖馭被葉青堯吊在樹上兩天兩夜，滴水未進(jìn)，滴米未沾。一向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他被一個小輩折騰，還是女娃娃!身心俱疲是其次，最要緊的是沒了面子。

    洗漱結(jié)束后的周霖馭并沒有任何進(jìn)食欲望，等待著他的好孫子周宿過來。

    他已經(jīng)打算好，決不能讓周宿和葉青堯再有任何牽扯，他們必須斷得干干凈凈!葉青堯不可能再進(jìn)周家的門，就算是嫁給周禮也不配!

    周宿再見到周霖馭時，他已經(jīng)恢復(fù)一家之主的氣派，莊嚴(yán)肅穆，充滿威嚴(yán)，全然沒有那天被葉青堯挾持的狼狽。

    這兩天過得怎么樣?隨意坐下后，周宿仔細(xì)打量他精氣神，略有點兒憔悴，但沒有大礙。

    哼。周霖馭冷笑：你還知道關(guān)心我。

    周宿笑得心不在焉。

    周霖馭一眼就瞧得出來他心里在想誰，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明今天叫他過來的用意。

    顧家三小姐顧盼和你年紀(jì)相仿，淮江城名媛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優(yōu)秀，我也見過那姑娘，是個端莊大方的，很適合你，我已經(jīng)讓人聯(lián)系了顧家，找個時間定下你們倆的婚事，盡快結(jié)婚吧。

    從他說出顧盼這個名字后，周宿的神色就冷了下去，周霖馭有心忽略。他習(xí)慣性發(fā)號施令，這個決定只是通知，不打算征求周宿的意見，說完就杵著拐杖準(zhǔn)備離開。

    周宿聲音從后方傳來：看來這兩天葉青堯真的把你氣得夠嗆，讓你這么急著想要棒打鴛鴦。

    鴛鴦?周霖馭好整以暇看向他，毫不吝嗇嘲笑：她心里有你嗎?你倆稱得上鴛鴦?

    究竟是不是，等我娶到她那天，你自然會知道。所以也別瞎廢功夫，什么顧家三小姐顧盼，要娶你去娶，我沒興趣。

    你翅膀硬了!一直以來周霖馭和周宿都很和睦，兩者之間沒有沖突，所以相處融洽，周霖馭也就沒感受過周宿的叛逆，這回感受到了，心里當(dāng)然不會好受。

    周宿拍拍衣裳起來，懶撩起眼：我翅膀早就硬了，老爺子今天才知道嗎?

    你執(zhí)意要和葉青堯扯上關(guān)系?

    執(zhí)意。

    必須要娶她?

    必須。

    好，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么周家的一切都將和你沒關(guān)系，包括這些年你獨(dú)自持有的所有財富都要交到我手中，如果為了她你甘愿做個一貧如洗，什么都沒有的普通人，那么我無話可說!

    以為周宿會冷靜思考，至少也稍微猶豫一下，沒想到他斬釘截鐵。

    好。

    周霖馭怒不可遏：周宿!為了她，你真的什么也不要了?

    沒遇到葉青堯之前，周宿也以為這世上唯利益二字，所有東西都可以被利益驅(qū)使，可葉青堯告訴他，這世界上有遠(yuǎn)比利益更重要的東西，那是他從前最噬之以鼻，現(xiàn)在最想得到的感情。

    成為普通人或許艱難，但沒有葉青堯，他大概率會活得格外不順暢。

    況且，如果她變成現(xiàn)在這樣是因為他，他有什么理由袖手旁觀?

    周宿沒有給出答案，但他義無反顧離開的背影就是最好的回答。

    他去往云臺觀方向，乘船走水路，當(dāng)重新站在山腳下，重新看著眼前三千九百石階，他有些明白了葉青堯現(xiàn)在的心境。

    當(dāng)站得足夠高的時候，那么眾生渺小，不足掛齒。

    表面看沒什么不好，但冷靜過頭就是淡漠，意味著會失去感受的能力，難以想象長此以往，她會變得多么麻木。

    縱然世間有許多不公，卻不是只有痛和苦，還有春光燦爛，艷陽及秋朗氣清，歡聲笑語，節(jié)日里熱鬧的煙花，相聚時的美味佳肴，擁抱時真切溫暖。

    這樣多的美好，他想帶她一一去感受，想讓她知道，縱然是神，也有資格眷戀這世間美好。

    周宿一刻不停地攀登石階，疲倦不能使他停止，心涌萬千，他想見的人藏在云霧頂端。

    云臺觀中葉道長，多么矜貴的人物，他最近才得知原來她在淮江城許多人心中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世外人。

    周宿加快了步伐，山林沙沙作響，似乎在為他的奔跑助力，趕在風(fēng)雨來臨之前，他到達(dá)云臺觀。

    葉青堯正在水榭中煮茶，手腕驀然被握住，對方什么也沒說，忽然拉住她跑。

    葉青堯看到周宿，微微蹙眉。

    周先生做什么?

    周宿沒有回答，一直不停跑，將她拉到當(dāng)年枯井旁。

    云霧皆因風(fēng)搖擺，她的裙袍被卷了起來，似當(dāng)年景與事物重演。

    周宿回頭，葉青堯看到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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