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正經(jīng)過海邊。她看著海面上飛舞的海鷗，輕聲說：“小吉，前面停下車?！?/br>
    第69章 海鷗飛處彩云追 （10）

    小吉答應一聲，找到合適的位置把車停了下來。韓棠坐在車上沒有動，看著車窗外，平靜的海面和飛舞的海鷗。艾黎回頭看看姑姑，見她出神，說：“外面太冷了，不然就準您下車逛逛?！?/br>
    韓棠笑，說：“不準我下車，你可以下去逛逛的?！?/br>
    “那給我十分鐘？”艾黎笑著，跟小吉說“就十分鐘啊啊，多一秒都不會耽誤的”。她下車，招招手，把小丁也喊了下來。

    小丁猶豫了下，看著韓棠。

    韓棠小聲說你去吧。

    小丁下了車，跟在艾黎身后，走到海邊?？吹接匈u鳥食的小販在路邊兜售一袋袋糧食，艾黎掃了下碼，給了小丁一包，自己拿一包。小丁有點心疼，說我看人家都用面包渣喂，我尋思面包挺貴的，這雜糧更貴。

    艾黎笑，說：“多少年也不干這么一回買賣，不貴了?！?/br>
    她回頭看看路邊停的車子，揮了揮手。車窗玻璃是深色的，不知道姑姑是不是在看著她們。

    小丁搓搓手，說：“這些鳥可兇哦?！?/br>
    艾黎拆開包裝袋，掏了一把糧食出來，有海鷗飛撲過來，確實兇巴巴的。她把糧食撒在巖石上，看著它們落下來搶食。小丁如法炮制，笑著說：“我閨女有一次說想來海邊看海鷗，我?guī)齺磉^。不過我們沒喂，就隔老遠看了看?！?/br>
    艾黎拿手機拍了一些照片。太冷了，她很快把手插在口袋里。說好十分鐘還沒到，看小丁也在拿手機拍照，微笑著等她，不急著往回走。小丁主動說起女兒來，她問起小姑娘的學習。小丁很高興地說女兒成績很好的。

    “將來能考到大學，我就高興了。我沒有讀多少書，希望孩子能讀到她不想讀為止，將來能自食其力，不用靠任何人，那就好了?！毙《≌f起女兒來，眉飛色舞。“我等把照片拿給孩子看。等下回她放假，我也帶她來喂海鷗……借讀的學校一個月才放一天假，回來就只能洗洗澡睡個好覺，還得背書。不過現(xiàn)在辛苦一點也值當?shù)模前?？我辛苦也值當?shù)?，把她接來身邊，能看見她，也讓她少受點她爸爸的影響……”她說著停了下來，看看艾黎。

    艾黎點頭，“她爸爸最近來找你們了是嗎？”

    “是不是阿姨和你說了？真對不起……”

    艾黎停了下，把昨晚在監(jiān)控里看到的情況跟小丁直說了。她看小丁臉色大變，整個人變得慌張又氣憤，非常自責又害怕的樣子，說：“你別著急。跟你說，也是提醒你，他現(xiàn)在還只是sao擾你和你周圍的人，如果他達不到目的，說不定會有什么其他舉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對不起，我想不到他會找來。上回他走了，也沒再找我，我以為他……”

    “你留個心眼兒，以后出入當心些。你在我姑姑這里工作，我們對你的安全也得負責任的。沒事，我先了解一下情況——我聽姑姑說，你想爭取變更監(jiān)護權是嗎？”艾黎問。

    小丁使勁兒點頭，說：“想，太想了。孩子也支持。我無論如何都得把孩子好好養(yǎng)到成年、能自立了。到那時候，我就不管了。她明白事理以后，誰好誰壞，會看了，到時候愿意養(yǎng)她爸爸，那是她自己的事兒，反正我不要她養(yǎng)……”

    艾黎笑出來，“那你不得氣壞了？”

    “氣也沒辦法呀，養(yǎng)孩子又不是存錢，一定能看見利息。說不定就是什么創(chuàng)業(yè)，有去無回?！毙《√衷谏砬耙陆笊洗甏晔??！鞍?，我是真對不起阿姨。要是阿姨覺得有負擔，我這就辭工不干了。我怕給阿姨添麻煩的……”

    “我姑姑，哈哈哈，”艾黎回頭看了眼車子。這時車窗降下來一點，韓棠沖她們招招手。艾黎點頭，轉臉看著小丁，說：“你只要做好你本職工作就行。我姑姑，不怎么怕事的。不過你這個事兒，我問清楚你的態(tài)度，才好打算怎么辦——千真萬確是不會復婚的，對吧？”

    “我再活八百輩子，也絕對不會這么想不開，跳回火坑去。我為了爬出火坑，遭了多大的罪！”

    “好，那這事兒我?guī)湍憬鉀Q下。變更監(jiān)護權，這個你問問我姑姑，看看咨詢哪位律師合適?！卑枵f。

    “怎么解決……不是把人解決了吧？！那是犯法的！”小丁拉住艾黎。

    “是解決人的問題，不是從rou身消滅，你想哪兒去了?！卑栊χf。

    “艾黎，是這么說的，咱們人矜貴著呢……好比青花瓷瓶子，不去碰缺了口的粗瓷碗，碎了太吃虧，知道嗎？”小丁趕緊說。

    “老丁，你確實沒念過幾天書嗎？跟我開玩笑的是吧？”

    “書念得不多，道理還是懂那么一點點的。粗瓷碗念到高中畢業(yè)了，還不是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好話說盡、壞事做絕的一個壞人?！毙《≌f。

    艾黎笑笑，給她拉開車門，讓她上車。

    “小吉，開車。”艾黎系上安全帶。

    車子里太暖和，她打了個噴嚏。

    看小吉和姑姑都笑笑，她左右看看他們倆，又看看姑姑，舒了口氣。

    小吉發(fā)動車子，很快就開到了燕棲園。

    進大門的一套程序多少有點繁瑣，還好小吉熟悉，也機靈，順順利利地把車開進去，停到了樓前。

    等上了樓，一出電梯，看到門口小臺子上擺了鮮花，艾黎先走上前，摸摸花瓣，回頭跟韓棠說：“姑姑，是真花哎！這是隨時歡迎女主人回家的架勢?！?/br>
    韓棠看是香檳玫瑰，笑笑，跟艾黎說：“等過兩天，你給我把那棵‘八方來財’搬回來，就擺這兒。”

    “行！我媽把它養(yǎng)得可好了，油光水滑的，比您拿回去時候能大了一圈兒。我媽可真是養(yǎng)綠植的小能手。”艾黎笑著說。

    韓棠走到門口，伸手按指紋開鎖。

    這時候對門鄰居聽到動靜出來，跟韓棠打招呼。

    韓棠讓艾黎她們先進門，自己跟鄰居說了會兒話才進家。

    艾黎跟小丁、小吉三個人四處轉了轉，見姑姑回來了，跑出來夸她品味好，“這兒收拾得又干凈又敞亮，站在陽臺上，看山看水，海闊天空的?！?/br>
    韓棠笑笑，讓小丁給小吉泡茶。

    小吉忙說該去接楚總了，中午他還有個飯局，這會兒該起床了，去晚了可不行。

    韓棠點頭，讓他慢些走，把他送到了家門口。

    小吉有點慌，不讓她再往外走，趕快離開了。

    韓棠站在門廳里，看著胡桃木的柜子上放的一對白瓷大象，伸手摸了摸，聽見艾黎叫她，才轉身，說：“你們也歇會兒，我得去躺一躺，下午還有重要的事兒呢?！?/br>
    艾黎跟著她進了臥室，看看里面用具一應俱全，只是全新的，姑姑料著未必用得慣。她等姑姑換了衣服躺好，挨間門打開看了看，衣帽間還是空著的，浴室里的東西倒是一應俱全，都還沒開封，只有洗手臺上的洗手液和香皂是用過的，也有了裂紋。

    “屋子里太干燥了，得再放個加濕器?！卑枵f著走了出來，“下午您約韓嬋她們幾點見面？”

    “兩點?！表n棠說。

    “那我等她們來了再走——我回江源路給您拿點衣服和日用品過來。然后約個搬家公司？日式搬家那種怎樣？他們負責打包，咱們就不用太出力了。省得您看著著急?！卑枵f。

    “好。”韓棠答應。她推推艾黎，“你去隔壁屋睡會兒，昨晚也沒睡好?！?/br>
    “不困。我有點兒興奮哎?！卑栊χf?！胺块g這么多，以后我哥他們一家四口來都很寬松了。”

    韓棠笑笑。

    “我哥下午過來？您別忘了跟他說搬家了。要不他去江源路，可就撲空了?！卑枵f。

    “就讓他過去吧，正好幫忙拿東西過來。你一個人拿那么多怪累的?！表n棠說。

    “也行。這壯勞力，不用白不用?！卑杩戳斯霉?，“跟小吉聊天啦？”

    韓棠點點頭。

    艾黎笑笑。

    “那你問過小丁啦？”韓棠問。

    “嗯?！卑椟c頭，把跟小丁的話跟姑姑重復了些?！八沁@個態(tài)度，就好辦了。她前夫那邊我找釋迦和小雷試試……”

    “你要干嘛？”

    “對付流氓，常規(guī)辦法可能不那么管用。小丁老家那個地方，在咱們這里，有好幾個幫會。他們主要控制的行業(yè)，是收廢品。”艾黎嘻嘻笑著，看姑姑臉上的神情?！啊茽€王’可是用愛馬仕、開保時捷的，姑姑。小雷那幾個小弟，以前混的嘛，里面有他們那邊出身的人，看看能不能說上話。”

    韓棠想了下，才說：“你們這些孩子，路子怎么這么野?！?/br>
    艾黎笑，讓她先睡，說：“放心，有分寸的，就是傳個話。他要識相，知道該怎么辦。不識相，那就只有派出所見了?！?/br>
    “千萬把握好尺度?！表n棠囑咐。

    “嗯?！卑枳艘粫海昧诉b控器把窗簾合攏，起身走了出來。小丁看完了廚房里的家電和用具，一個勁兒地夸，說設計太合理了，用起來會特別順手，又帶著艾黎穿過一段走廊，去看她那帶著陽臺的保姆間，小聲跟艾黎說：“這可真舒服。阿姨早該換換環(huán)境，哪兒方便哪兒住。艾黎，你幫忙在買菜 app 上下單買點菜和rou好不好？這附近我不熟悉，現(xiàn)在出去買也來不及做中午飯了?！?/br>
    “你要什么給我列單子。中午飯你不用發(fā)愁，咱們先吃外賣?！卑枵f。

    “那怎么行，阿姨在新家第一頓飯要吃自己家灶頭上做出來的。你快點下單。”小丁推艾黎往外走。

    艾黎果然照著她的要求買了菜。

    她去看看姑姑，見她安穩(wěn)躺著，出來熟悉了下環(huán)境。走進書房時，她小吃了一驚。這公寓很顯然是考慮到兩代人共同居住方便，有兩間帶衛(wèi)生間的臥室。她以為姑姑用的那間就是主臥了，可這間竟然更大，直接布置成了書房兼影音室。她坐到那舒服極了的沙發(fā)上，看著對面墻上的幕布，心說姑姑裝修的時候，一定發(fā)揮了她那顆愛好文藝的心。沒事的時候，坐在這看看書，或者帶著風眠和嘟嘟那樣的小朋友看會兒動畫片，也很美氣啊……她雙臂抬起來，枕在腦后，用腳丫子按了下遙控器。

    音樂響了起來。

    韓艾黎聽了一會兒，是貝五，《命運》。

    她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看著這長得能跑起來、另一端裝了高爾夫推桿練習器的陽臺，抬手做了一個舉杯的動作。

    不管怎么說，這都新的氣象。

    韓小棠，祝你早日過上你想要的生活！

    一切順利！

    【第六章·完】

    第70章 單身女子俱樂部 （1）

    韓艾黎飽飽地吃了一頓丁杏梅臨時取材做的海鮮面，等到“一筆寫不出倆韓字”來的韓嬋律師帶著她的兩位同事上了門，端茶遞水陪聊了一會兒，待她們進入正題，就“功成身退”，一個人跑去姑姑在江源路的住處，給她收拾一些日常用品。

    才到江源路，天就陰沉下來。

    艾黎在院門口遇見走街串巷賣糖葫蘆的，想了想，買了五串拎著上了樓。

    她進門先拍了張照片發(fā)朋友圈，坐下來邊吃邊等著各路人馬給自己點贊留言，果然不一會兒，這條誘人的動態(tài)下就有了一串頭像。

    楚澤留了一句話：“給我留一個。有點兒想念糖球會了，不知道今年的能不能辦?！?/br>
    “你就是吃最積極。到哪兒了，快點兒來幫我搬東西?！卑杌貜退?。

    “剛上高速，早著呢——你把糖球放冰箱，不然我到了都化了?！彼f。

    艾黎撇了下嘴，咬下最后一顆糖球，剛要扔了手機開始干活，看到“長頸鹿”發(fā)了一句“我知道有一家糖球特別好吃，回頭買給你吃”。艾黎看著這句話，一口咬下去，不想山楂核沒去凈，剩了一顆在里面，正好被她咬準了……這一下硌得她牙疼，就這也舍不得那點果rou，趕忙把核兒給涮出來。就這會兒工夫，“長頸鹿”又補了一句“要是那家還在的話”。她笑出來，禁不住嘆口氣。

    她有點兒懷念小時候年年去逛糖球會的日子。

    姑姑會帶著她和楚澤一起，擠在人山人海的廟會里，給他們倆買糖球、買糖人兒、買各種小玩意兒，打發(fā)得他們倆高高興興的。那往往是寒假最后的狂歡，玩了個盡興之后，就要收心開學了。姑姑會給她一個不大不小的紅包，讓她買文具，這是壓歲錢之外的饋贈。她會存一部分，花一部分。姑姑不讓她告訴別人，尤其是不讓她告訴mama，但她會跟母親說的。這些錢，讓她有種手握財權的權威感。

    小時候很多自由和快樂，是姑姑給她的。

    艾黎咬著竹簽，出了會兒神。

    “長頸鹿”給她發(fā)了幾張照片，都是糖球會主題的。有蘇教授的油畫作品，還有他的速寫。

    想著他這會兒陪在蘇教授病床邊的樣子，她回了個笑臉。

    上午姑姑出院前，她陪姑姑去看蘇教授，那會兒他不在，他父親在。她一般見了人都不會緊張的，那會兒忽然覺得緊張。趕上蘇教授像是畫蛇添足一般說“松子下午來跟爸爸換班”，老杜也看著她微笑，她只覺得好像特意說給她知道的……她看著他問“你這會兒干嘛呢”，放下竹簽，說：“在準備收拾屋子。蘇老師怎么樣？是不是睡著了？”